沈末一记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过来,蒲团于是选择乖乖闭嘴,轻俯在案上吃酒。
这花楼里皆是京城各处的达官显贵,末末这生意做的,真是让人羡慕,蒲团抿一口酒,丝竹管弦之声不觉于耳。姑娘们唇红齿白,各各坦胸敞怀,此等温柔乡,怪不得男人们流连。
蒲团吸一鼻子暖香,鼻音温软,“哎,末末,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叫墨玉的?”
“有,”沈末的回答极为干净。
蒲团挪了挪身子,“长得可还漂亮?”
沈末冷冷扔下两个字,“一般”
蒲团撇了撇嘴,末末的眼光向来都是顶好的,他说一般,那肯定一般,蒲团歪着头自己嘟囔,“看来,橘络眼光也不怎么样,莫非这墨玉公子有什么过人之处?”
橘络?沈末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转过身一脸错愕,“你方才说的是谁?橘络?”
所有物是人非里,这个名字沈末记得比什么都清楚,不为别的,就为这人是她曾经心心念念的姑娘。
蒲团支起身子,“太子的丫鬟,怎么?你认识?”
沈末摇了摇头,这个橘络是太子府的丫鬟,可哪里来的这么凑巧的事,沈末隐隐觉得事情不对。若并非同一个人也罢了,倘若真的是她……沈末定了定神,扭头望了望别处。
“不认识你叫唤什么,”蒲团翻一个白眼儿,站起身来,“好了,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记得三日之后的朝贺来保护我。”
沈末也翻个白眼,冷冷道:“你有什么可保护的?”
“嘿,你这话说的,好歹我也是要做太子妃的人,多少双姑娘的眼睛盯着这个位置呢,巴不得我出什么意外。万一我去了,有人用臭鸡蛋扔我怎么办?”蒲团鼓起眼睛,一想到有人会用臭鸡蛋扔自己,她就瑟瑟发抖。
沈末的脸色,越发冷了几分,“你以为朝堂上的姑娘都像你一样粗鄙?人好歹也是大家闺秀。”
“姑娘们自然不会,”蒲团拍了拍沈末的肩膀,“可是姑娘们的爹会啊,你想想,自己姑娘要是嫁了太子,可就是皇帝的亲家了,如今突然冒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我,那不得一个个都恨的牙痒痒啊,这要是用臭鸡蛋扔我,手劲还说不准比姑娘们大多少呢。其中原由,你再琢磨琢磨,我不多说了,反正你一定记得来就好。”说完便一溜烟儿下了楼。
沈末左想右想,实在是不明白,朝廷的大员们究竟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臭鸡蛋,刚想要问问,一抬头,蒲团人已经没了。他往门口一瞧,蒲团正拉着一个姑娘出去,看背影应该是个丫鬟,想必就是她口中的橘络。沈末正欲转身,那丫鬟缓缓转头朝楼上望了一眼。
沈末的心剧烈的颤动着,整个人怔在那里,“怎会……怎会是她。”
蒲团回到太子府,幸好太子并未归来,于是悄悄溜进房里睡了,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蒲团一睁眼,突然发现自己房里满屋子的人。
她睁大了眼睛,呆呆问了橘络一句,“这些人,在我屋里干吗?”
橘络笑意盈盈,“姑娘,婚期将近,殿下让她们缝制婚服,今日来是量尺寸的,姑娘快些起身吧,她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蒲团的脸腾一下红了,不管怎么说,这面子还是该要的,自己起床晚了,让人家等这么久,蒲团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不过……这量个尺寸也不需要这么多人吧。”
橘络眨了眨眼睛,“剩下的是教姑娘礼仪的嬷嬷,皇后娘娘指派过来的,说殿下大婚,定得庄重,要行大礼,恐姑娘到时为难,所以请嬷嬷们来教你。况且三日后还有朝贺,姑娘自然是要跟着殿下一同去的,可不能冒冒失失,丢了面子。”
“这……这样啊,”蒲团撇撇嘴,满脸的不情愿。
这种不情愿整整持续了三天,直到朝贺当日,蒲团才终于得已重见天日。太子殿下政务繁忙,还要主持大典,早早就被宣进宫了,所以只剩蒲团自己进宫,蒲团上了马车,不一会儿到了宫门前。
沈末早早的在宫门前侯着,蒲团一看是他,立马喜笑颜开,“末末不是说不来吗,怎么,果然舍不得我只身犯险吧……”
沈末依旧神色冷淡,“我只是来凑热闹,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蒲团撇了撇嘴,带他进了宫门。
通往大殿的路上,尽是匆匆忙忙的宫女太监。老远就听见号角的声音,祭祀完,朝贺就开始了。接着又是太子念颂词,蒲团向来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案上的果品倒算是上乘,她只顾着吃果子,太子说的,她一句都没听见。
后来各国使臣上殿,她才勉强抬起了头。
“宣楼兰使臣上殿。”一位公公扯着尖细的嗓子喊。
一队穿着华丽的使臣上殿,为首的气宇轩昂,帽子上是上等的兽皮。后面跟着一个蒙面的姑娘,丝薄裹身,纤腰如白玉,身上坠着许多银铃铛。即便是面纱挡着脸,也难以掩盖异族风情。殿上的大人们各各伸长了脖子,生怕错过什么。
接下来不过是些参见皇帝陛下以及免礼之类的客套话。蒲团独听清了一句,“这是小女长平,也是我楼兰郡主。”
呦,还是个郡主呢,蒲团马上来了兴趣。沈末凑过来,神色紧张。
蒲团撇他一眼,发现他脸色通红,“你干嘛,看见人家姑娘,把持不住了?你这前年冰坨子也会脸红,啧啧,真是不可思议。”蒲团嘴里叼一颗葡萄,忍不住打趣。
沈末眼睛里射出几发冷箭,蒲团打个激灵,“还不让人说了还……”
沈末定了定神,“你可记得上次船上的那位公子?”
蒲团想了想,“哪位?调戏你的那位?”
沈末瞪她一眼,“他也叫长平,看这身形也极像,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怎么可能,她堂堂一个郡主,女扮男装来中原做什么?”蒲团继续往嘴里?葡萄,“或许只是同名,你看花了眼而已。”
沈末继续发问,“你可知道那天晚上丞相见的男人是谁?”
蒲团撇了撇嘴,“我又不是妙芳,我怎么知道。”
沈末皱了皱眉,“喏,那个带头的就是。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蒲团转念一想,好像真的蹊跷,楼兰使者密会本国丞相,看来,事情不简单。蒲团转了转眼珠子,满眼笑意,“此长是否为彼长平,揭下她的面纱看一看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