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团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软榻上,橘络慢慢探出半个脑袋。这个宫女蒲团见过,第一次来皇宫迷路,多亏了她。她穿的仍是那件儿衣服,只是天气热了,比冬日里的那件儿薄上许多。
见蒲团醒来,橘络赶忙来扶她。蒲团轻倚在靠枕上,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实话实说,作为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蒲团着实没见过这样豪华的屋子。
彼时她在人面桃花当花魁时,也曾有不少世家子弟一掷千金请她去府上一聚,仗着有沈末保护,她一家一家儿差不多都转遍了,只是实在没有一家儿比得上这里豪气。
蒲团的眼神所落之处,在她脑海里都变成了闪着金光的大金锭子,这儿一株紫玉娄山雕,那儿一方金盏莲花小烛台,还有这榻上的软丝帐子……天,鬼知道这些值多少钱,蒲团的眼珠子有些转不过来,大脑也有些跟不上节奏。
见她只是四处呆呆的望也不说话,橘络有些急了,“姑娘,姑娘。”
橘络的两声姑娘将蒲团的思维从梦幻拉回了现实,蒲团慌张得抹了抹脸上的口水,尴尬的笑了笑,“这是什么地方?”
“回姑娘,这是太子殿下的府邸,”橘络笑着为蒲团取来一杯水,“方才见姑娘不说话,以为您也像柳家的那位公子一样,吓了我一大跳。”
蒲团伸手接了茶,轻轻抿了几口,装作不经意问了一句,“什么和柳家公子一样?”
见她突然问起,橘络立马掩了口,神色慌张,“奴婢多嘴了,望姑娘海涵。”
这宫里的人,果真一个个的都规矩的很,蒲团摆了摆手,“什么多嘴,我问,你便答。我问,你不答,难道也是我多嘴问了不成。”
橘络面露难色,绞了绞手里的帕子,“原先,殿下曾叮嘱过,不让……不让说的。既然姑娘实在想知道,奴婢只好说了,只望姑娘不要告诉殿下是我告诉您的。”
“那是自然,你快说吧,”蒲团歪着脑袋看她。
橘络悄悄道:“我也是听府里的小丫头们说的,之前柳家的那位少爷失踪过一阵子,家里的人都找疯了也没找到。后来又找到了,现在回了家,可是不知怎么的,什么事情都不记得,脸上还弄了块可怕的疤,前儿个在相府大闹了一通,可把二夫人急坏了。听人说被关进了小柴房,已经两天了。”
两天,蒲团的眉头皱起来,“那我睡了多长时间?”
橘络思索片刻,“算上姑娘回来那天,刚好三天,”正说着,橘络脸上难掩笑意。
蒲团望她一眼,“你笑什么?”
“啊,没……没什么,”橘络显然有些慌张。
蒲团恹恹扔下一个字儿,“说”
“嘿嘿”,橘络讪讪的笑了笑,“姑娘可真是好福气,你昏迷的这几天可都是殿下寸步不离的照顾你,喂你喝药,喂你喝粥。除了那位,我可从没见过,殿下对谁如此上心过。看来殿下也算是铁树开花,真动了情。”
呸,什么寸步不离的照顾,要不是他下药,自己也不至于躺这么些天。蒲团翻个白眼儿,“那位是谁?”
“这个……”
见她如此扭捏,蒲团冷冷地望着她。
橘络立马开口,“是一个叫蒲团的姑娘,我见过,长得也算标志,就是不怎么伶俐,不识路。殿下对她,可谓用情至深了。”
蒲团心里翻一个巨大的白眼,呸,去你妈的用情至深,你哪里看出来的用情至深,破坏别人幸福,毁人清白,把人往绝路上逼也算用情至深,你们太子府的人都这么用情至深的吗?我倒是要看看,是怎么个用情至深。
“用情至深?”蒲团挑着眉毛看了橘络两眼。
到底是太子身边的,眼力见儿就是不同,她继续道:“听说,蒲团姑娘出身不怎么好,是个山匪。哪里有山匪做太子妃的,况且人家跟柳家的那位公子情投意合,殿下跑去掺和本就于理不合。”
蒲团用力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见她赞同,橘络的话匣子这才打了开来,“当年我也劝过太子,可毕竟殿下年轻气盛,怎么也不肯听劝告,非要撞了南墙才回头。一日竟偷偷潜入了那姑娘房里,发生了些不雅的事情。那蒲团姑娘是个心性烈的,一气之下离了京,后来便听说死了。殿下为此后悔了整整三年,我们以为他再也不会对其他女子生情了。不过现在看来,嘿嘿,殿下的心都在姑娘这儿了。”
蒲团撇了撇嘴角,其实,这些旧事她本是不想提的,可当局者迷,有些事,终究要从旁观者嘴里说出来才算是真正让人清楚。
现在看来,太子还算有那么一丝良心。不过她现在的身份不比当时,自然不能帮着自己说话。报仇是早晚都要干的事,现在搞清太子带她回来的目的才最重要。
蒲团淡淡笑了笑,“这么看来,那姑娘也着实可怜,哎,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过去的就过去了吧。可你记着,我的身份不比那位蒲团姑娘高出多少,想必你也知道,我不过是个青楼的姑娘,我也从不奢望飞上枝头变凤凰,总归是太子殿下对我有情,我对他无意。这皇宫我可呆不下去。”
橘络听得云里雾里,虽然不太通透,好歹也知晓了她的心意,想了想,还是抬起了头,“姑娘自是清高,看得出并非池中之物,若非如此,怎么可能入了殿下的眼。姑娘不用想太多,只在府里好好住下,至于与殿下之间的感情,自是强求不来。当然,若是殿下守得云开见月明,那自然最好。”
真是伶牙俐齿,蒲团不免感叹,如此好的口才,埋没在这太子府里,实在有些可惜。“好了好了,我也并非绝情之人,感情之事在于长久,急不来的,不提也罢。”
蒲团将杯子递还给她,“对了,那位柳公子我也曾有所耳闻,不是说和许家结了亲的吗,眼见婚期将近,他现在这副样子,许家的人可有什么打算?”
“哪里来的打算,”橘络叹了口气儿,“那许家的小姐也是痴情,可是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许家老爷,怎么会把女儿嫁给一个毁了容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