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发丝凝结在一起,面色苍白,红袍支离破碎,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孤独挑在木桩子上,了无生息。
如果可以,蒲团宁愿那上面挂的是自己。少澜哪里还有往日的威风,四肢被狠狠地钉在木桩上,只有头颅还高耸着,像粘在那上面,蒲团知道,那是哥哥最后的尊严。
泪涌出来,蒲团来不及思考,纵身越上山崖。太子便端坐在那里,金丝线的袍子阳光照耀下尤为饱和。雕花的木桌子闪着光亮,桌上一盏清茶,有一阵没一阵的吐出几丝雾气。
蒲团的身法极快,许期期有些吃惊,望着她总觉得有一丝熟悉的感觉。不过,在她眼里,大抵身份低微的人都些许相似,于是这个念头便马上被抛开了。
太子眯着眼看她,“江湖传言,人面桃花的团梨姑娘一舞倾城,想不到身法也如此了得。”
蒲团自鼻尖哼出一口浊气儿,“我一个弱女子行走江湖,要是没有些防身之术,恐怕早成了别人的玩物。”
对她这样的回答,太子表示赞同,“也对,不过能徒手摘下别人的脑袋,你是我见过的女人里的唯一一个。”
不用说都知道,那个被蒲团摘下脑袋的是许南歌。被戳到痛处,许期期的眸子里酝出几分阴狠。
蒲团皱了皱眉头,“别扯这些没用的,姓柳的我已经带来了,我哥哥是不是也能还给我。”
“怎么,你急了?”太子似笑非笑,将那茶盅扣在桌上。“白少澜可是朝廷第一要犯,要放他可不能这么容易。”
蒲团心底一沉,看来太子想要的果然不止柳映一个。她扬起头,“所以呢,你想要什么,宝藏,还是我的命?”
“这说的是什么话,”太子不紧不慢的回答,“团梨姑娘这样的妙人,我怎么舍得要你性命。”
蒲团勾了勾唇角儿,“怎么,莫非太子殿下对团梨有什么别的意思?”
“哈哈哈哈,”太子笑的清朗,“团梨姑娘果然聪慧,不过……”他挑着眉毛,指尖在案上一顿一顿的敲着,“你有什么好,值得我对你有别的意思。”
男人的心思果然难猜,不过……蒲团歪着头,将手里的刀架在肩上,“我有什么好,你今晚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这样说,太子便又笑,“姑娘都已经这样说了,本宫自是盛情难却,可这荒郊野岭的,本宫实在没什么兴趣,不如姑娘跟我去宫里转转。”
“怎么,你难道不想要宝藏?”许期期的眉毛竖起来,瞪着眼睛质问太子。与太子连手,不过是为了宝藏,现在他为了这么一个风尘女子,说要回宫,这是什么道理。
听许期期这样问,蒲团也来了兴趣,“对啊,太子殿下难道不想要宝藏?”
太子嗤着鼻子,“俗,我贵为一国太子,坐拥天下之财,这断魂山宝藏对我来说,劳民伤财,实在费不上力气打算这些。”
许期期满是疑惑,“那你大费周章,调动铁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现在说不要宝藏,玩儿我吗?”
“你算什么东西?”太子的语气清冷了几分,“玩也便玩了,柳映也安全回来了,你还想怎样?”
“我弟弟不能白死,你说过的,只要我把兵符给你,这个女人由我处置……”许期期言辞有些激烈,公鸭嗓配着飞溅的唾沫星子,哪里还有什么大家闺秀的样子。
柳映在一旁悄悄的看着,更觉得这个未过门的妻子不太如意。
“啪……”一个乌漆的小东西被太子掷到许期期的眼前,“喏,兵符还你,现在,她由我处置。”
至于后来的事情,蒲团便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许期期的面目扭曲,满脸的不甘,让人看着实在爽快。
只是蒲团始终没有料到,自己的断魂山之旅会结束的这样荒唐。
本以为带她回京只是太子的一句玩笑,谁料到当天下午就已经被铁骑逼上了回京的轿子。
蒲团看着轿子里认真剥葡萄皮儿的太子,满眼敌意。
太子的手很大,葡萄的深紫衬得他手背尤其的白,乌发浓眉,红唇紧闭,隐隐透着高雅的质气。
若是平日里,蒲团绝对会留意这些,她向来对漂亮的男人没什么抵抗力。只是现在,在她对面坐着的,是那个将她狠狠推向绝望的太子,这些爱好便显得无比苍白无力。这人反复无常,城府极深,说什么接她回宫,估计都是幌子,说不定背地里还谋划着什么别的东西。一想到这背后的错综复杂,蒲团的头石头般的重。
正想着,一颗滚圆的葡萄递到了她眼前。蒲团抬头,正对上太子那双似笑非笑的眼。蒲团木讷的伸手接了,也不吃,就那么拿着。
太子望他一眼,“怎么?本宫亲手为姑娘剥的葡萄,你怎么不吃?”
蒲团心底翻一个大大的白眼,心里想着,我怕这里面有毒,毒死我。脸上却捧出一张笑脸,“正是因为这是殿下亲手剥的,我才不舍得吃呢,”蒲团的声音甜腻的要死,实在没料到这样的声音居然会从自己嘴里蹦出来。
自她说完这句,太子便不说话了,一言不发,继续剥他的葡萄。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太子被自己恶心到了,恶心到不想说话?蒲团眼珠子转了两转,看来,他并不喜欢自己这样儿。
蒲团朝太子榻边挪了挪,继续用她甜到发腻的声音道:“殿下怎么不说话,方才不是还说对我有意吗,怎么现在也不理人家,你看看人家嘛,那葡萄有什么好看……”
“啪……”话音未落,蒲团的小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个响亮的巴掌。
蒲团不可置信的看着波澜不惊的太子,捂着脸,扯着嗓子,“你……你居然连女人都打……”
太子朝嘴里扔了一颗葡萄,冷冷道:“什么样的人,就用什么样的声音不合规矩的便要罚,宫里的规矩。”
什么破规矩,这什么意思,难道这声音他她不配?笑话。蒲团冷哼一声,一颗葡萄又递了过来。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打一巴掌再给块儿糖吧。
算了,打都挨了,不吃白不吃,蒲团伸手接了。
一颗葡萄下肚,不过片刻,蒲团的眼前便朦胧了起来……
原来……真的……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