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头诡异的笑着,鬼魅一般,孱弱不堪的手从身后拿出一支骨笛。
道士心里明白,自己不过是隔壁村老王家卖鞋垫儿的。世道艰难,这年头村口买西瓜的还兼职卖蒙汗药呢,自己再不搞点副业挣几个零花钱,实在是对不住自己每天卖出去的那寥寥几双鞋垫儿啊。
再说死人财,不发白不发,发了不白发啊。那夫人都死十年了,骨头渣子都不剩。复活是没希望了,到时候,随便搪塞个夫人的魂魄投胎到某某人家之类的理由,故此不能复活,自己需云游找到转世之人。拿钱走人,这事儿便也结了。隔壁王大娘都五十了,还巴巴儿等着自己说媒呢,没功夫搁这儿闲耗。
呸,招魂,招个锤子,妈的,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路见不平一声吼。人生难料啊世事无常,谁曾想到还真让自己给招出来了。
那道士只嫖了沈老头……呸瞟了沈老头的骨笛一眼,以为沈老头高兴过度,忍不住要吹笛助兴。
看到拍着袍子的青衣女鬼,乖乖咙嘀咚,毕竟是人生第一次,多多少少也竟有那么一丝小激动。
但是看见女鬼的半颗胸……半颗……半……嘿嘿,感情这老爷的兴趣挺独特啊。
独特就独特呗,哎……你……你瞪我,你瞪我你也独特啊,等等,你……你拿刀干嘛?不由分说,提起裙边,踮起脚尖,道士大叫着跑了出去。
领头的都跑了,剩下的污合之众也一哄而散。整整十三个,一个都没剩下。
不好,柳十三心中大惊,一股思绪从头顶直冲心底。无数疑问在心底织成一只密不透风的茧,风雨飘摇,潺潺欲坠。
驱蛊秘术,沧海之战……
二十八年前,沧海之战,前朝大将沈青书驱蛊御敌,连破敌军十七城,未损一卒一将,战功卓越显赫。人封了个战神的名号,所谓人红是非多,一时谣言满天,真假难辨。不过,战神喜欢皇帝这点,绝对是假的,不仅假,简直丧心病狂。
班师回朝的队伍整整走了四十八天,回来后,确是座空城。小黄门外,只站着一个一袭玄衣的小太监。太监妖形妖势,宣了旨,不过是说沈青书功高震主,应召来见云云。
沈青书骑着青骢玉马,目眦欲裂,飞奔而至。
奈何鸠占鹊巢,龙椅上的人确是皇帝一母同胞如假包换的亲弟弟,南平王。
而后便传出沈青书弑君叛乱的消息,接着传闻以一敌万的常胜将军沈青书不明所以就被杀了。嗯……南平王杀的。南平王除贼有功,皇帝一纸遗书,将皇位传给了南平王。
呸,谁都知道,南平王是个草包,至于草包为什么突然不草了,可能龙椅是个神奇的宝贝,可以治疗草包这样的绝症也未可知呢。
沈青书就这样不明不白一命呜呼,至于家人,吏部随便指认些罪名,或死或流放,也都一一背离了京城。
至于这驱蛊秘术,自沧海一战便失传了。
可巧不巧,当今丞相的大夫人便姓沈。前朝敢姓沈的也不过就那么一家儿,嗯……不对,是只此一家儿。
可叹世界是如此之小。
“你……究竟是谁?”柳十三几个小步跨到了沈老头的面前。
“嘿嘿,我是谁,你呢,你又是谁,嘿……先搞清楚自己是谁吧。”沈老头笑的褶子都翻进了三寸脸颊子的后面。
柳十三一愣,眼前闪过一丝黑暗。蛊虫们便胡蜂一般,一拥而上。
柳十三剑花纷飞,打掉了小厨房外的一大筐烂菜叶子。
丞相公子怕猪怕鬼怕桃花。
现在又多了一个,怕小虫砸。
只是那老头全然没有半分示弱的意思。笛音凌厉了几分。
那蛊虫砍了一波又来了一波,实在难缠。柳十三手脚并用,左青龙右白虎,一脚一个二百五。一脚一个……“呕……”柳十三瞄了一眼脚底板上平平整整的蛊虫,恨不得把脑仁都吐出来。
沈老头眼见柳十三露出破绽,眼睛里露出狡黠的光芒。音调突然变了,那尾青背三角蟒突然钻了出来,身躯庞大,周身散发着肃杀的气息。
人蛇不足三尺距离,柳十三吓了一大跳。
“怎……怎么着,吓唬本少爷啊,长个角以为了不起啊,老子还会放屁呢,告诉你,本少爷不怕啊,不怕。”柳十三双腿筛糠般的抖,小虫怕,大虫当然更怕。
只是那大虫看自己的眼神居然似乎有些少女般的娇羞,睫毛微颤,眼若流波,粗大的蟒尾摇的疯狂。
果然……少女的心思你才最难猜啊。
那一瞬间柳十三觉得自己可能是瞎了,大虫居然也有睫毛,这什么品种。
沈老头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任他如何吹,这蟒却纹丝不动。气急败坏,怒火中烧,屋漏偏逢连夜雨,嘴居然抽了筋。
柳十三只注意研究那大虫的睫毛,待反应过来后,干干巴巴的沈家老头,正从满是蛊虫的小井里往下跳,嘴撅得老高。
“呕……”柳十三扒儿着墙根吐了起来。他跳下去了,他居然跳下去了,多恶心,多恶心。简直是要多恶心有多恶心。柳新树感觉满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此时觉得,可能再竖个兰花指比较应景。
“滚……滚……滚……呕……”沈月不知道从哪个不知名的小角落里站了出来,朝着井口大骂了几声滚,然后搭着柳十三的腰……狂吐了起来。
并且念念不忘,朝井里扔了一只桃色绣花鞋。
不过,是柳十三的鞋。
然后的然后……也光荣的晕了过去。
呸,也不问问,老子的鞋愿不愿意。柳十三在吐的翻江倒海的弥留之际,冒出这样一个想法,显然,不成熟,很不成熟。不过,鞋愿不愿意咱不知道,但自己肯定愿意。
只可惜,让那老头跑了。
唉,蒲团晕了,沈月也受了重伤,那边儿还有个半死不活的陌生男人,柳十三叹了一口气。
关于陌生男人四个大字,柳十三一般不用,至于为什么不用,这事得追溯到十年前。丞相刚把他接回去的时候,人问他叫什么,他飘飘然答:陌生男人,还逢人便说自己的爹姓陌,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因此挨了丞相不少黑打。
“哎,不对啊,你们都晕了,我怎么弄你们回去啊……。”
墙角的大虫缩了缩,柳新树看着它,两眼放着精光。
“嘿嘿,委屈你了,。”柳十三搓了搓手,那大虫又缩了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