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好人做到底,帮陈辰请来所谓的“权威”心理医生。因为据我了解,这所医院的精神科和心理科实在是让人不好恭维。
那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
好吧,我承认第一个走进脑海的人是陆医生。虽然他每天都很神秘,做事也让人捉摸不透,但是他的专业性是不可否认的。于是我决定去请他帮忙。
为了防止像上次那样,发生某些令人感到尴尬的事情,我在进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谁啊?”我弯下腰,对着门缝小声喊道:“我是苏凌墨。那个,你刚才有没有在洗澡?或者说,咳,现在有没有穿衣服……”房间中传来笑声:“放心,你可以进来。”
我走进他的房间,看见他端坐在书桌前,桌上摆着一本书和一个笔记本。笔记本上记着工整的笔记,字也十分清秀,笔画清晰,这跟我印象中的医生的字可不一样。
我在他的床上坐下,他转过身,一手搭在椅背上,平静地盯着我。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毕竟是有求于他。他穿着宽松的白色卫衣,下身穿着黑色的运动裤,把他的腿衬托得格外修长,身上散发着医院里的味道,但是并不让我感到讨厌。这样的氛围,反而让我更处在一个尴尬的境地,不好意思开口。
“你们班那个跳楼的学生,他现在怎么样了?”没想到,他先提到了我想说的事,让我一时语塞。“他……现在很奇怪的失忆了。你,对这方面有没有了解啊,我想请你帮忙。”我无意识地微微晃动身体,一口气说出了这句话。
我低头盯着地板,不敢看他。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我的头顶上。“我知道不应该麻烦你,可是……”“开颅手术,失忆很常见,使大脑被损伤了,你找我也没什么用啊。”他直接无视我的解释,冷静地说。
“但是,他并不是傻了或者所有事情都不记得,他,好像只记得我是谁,连他的父亲都忘了。”或许,是因为太想帮助陈辰,我抬起头,急切地望着陆医生,用我自己都感受不到的眼神。他一愣,然后好像是笑了,抬手拽了下我的头发。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功劳,你怎么变了这么多?”我抬头望着他,突然感觉眼睛难受得很,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名为哭的情绪在心中油然而生。他走到我面前蹲下,歪着头看我,用手指轻轻拂过我的眼睛。他的手很光滑,有些冰冷,却能感受到他心中的温暖。
“好啦,拒绝谁也不能拒绝你啊。这可能也是一个值得探讨的课题吧。”他的声音很轻,温柔中又带着些无奈。我想说一些表达歉意的话,可是还没说出口,他便向我道了再见。
回到房间后,才发现嘴里有种咸咸的味道。我抬手触摸脸颊,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已经悄然落下。我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我这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和陆医生约定去医院的时间,我对此也没有很高的期待值。可是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不到七点,窗帘一下子被拉开,阳光立刻扑了进来,我迷迷糊糊地感到眼睛被刺的难受,想要拽过被子盖住眼睛,可是被子却朝相反方向被拉走。
我不满地把手放在眼睛上,睁开眼,从指缝中看见了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我被吓了一跳,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才发现原来是陆医生。我看向他时,他已经重新戴上了墨镜。
“这、这么早,干什么啊。”我惊魂未定地喘着气。他看上去心情不错:“不是说好了要帮你同学看病吗?就想早点去,能跟他多聊聊。”我惊讶地看着他,他今天的打扮确实和医生很像,白色的长袖衬衫,灰色的西装裤,衬衫口袋里还插着一红一黑两支圆珠笔,就差一个听诊器了。
我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爬下床,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身一把扯住医生的手臂把他往门外拖:“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偷偷潜进我的房间啊!”
很快,我再次站在住院部的前台前,不同的是,旁边多了一个人。特别巧,在前台值班的还是上次那个护士。这次她明显对我热情了很多:“又来看望陈辰啊。呃,这位是……”她的视线转向陆医生。我冲她笑笑:“私人医生。”我似乎从的她的眼神中读出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现在的小孩真不简单。
到病房门口,陆医生看上去迫不及待。我拉住他的袖子:“陈辰可能会显得有些害怕你,你别介意。”他却冲我摇摇头:“我相信他会很快接受我。”
他推门进去,我紧随其后。陈辰的父亲不在病房里,反而让我松了口气,因为这大大减轻我们与陈辰之间沟通的障碍。
陈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我这才有机会仔细观察他。他瘦了很多,病号服套在他身上显得特别宽大,也让我发现原来陈辰是一个长相还挺帅气的男生。
我走到他面前,轻声对他说:“陈辰,你在干什么呀?”他完全不像上次那样对我很亲近,而是一脸淡然,用一种飘渺的声音回答我:“我在想,从这里跳下去会不会痛。”我瞪大眼睛,不假思索地说:“当然……”这时,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
我回头看陆医生,他没有说话,走到陈辰面前遮住窗户。过了一会儿,他对我说:“凌墨,你去买点水吧。”我想问为什么,却见他背对着我,把眼镜、帽子、口罩一个个地摘下,我这才明白过来,往门口走去。出门之前,我听到陆医生问陈辰:“陈辰你还记得我吗?”我心生疑惑,可是没有听到陈辰的回答。
为了给他们俩留下足够的独处时间,我用比平常还要慢很多的速度在街上走着。什么叫,还记得“我”吗?我一直思考着这句话,他们以前难道见过面?
我一路想着,不知不觉中,手上竟已经拿了三瓶水回到医院。
“凌墨,你回来啦!”推开房门,一声亲昵的呼唤让我愣在原地。陈辰和刚见到他的时候的样子简直是天壤之别。他热情地对我笑着,态度温顺的不得了。
他跑过来拉住我的手,笑眯眯地望着陆医生:“陆哥哥可好了,长得又帅,声音又温和。”我嘴角一抽,哥、哥哥?这真的是陈辰本人吗?
陆医生把我拉到门外,我看他的眼神中已经情不自禁地加上了一丝敬意。“根据一名医生的经验,陈辰已经算是中度抑郁症患者了。”我并没有很吃惊,从陈辰的表现中隐约能猜到一些。
他拍了拍旁边的座椅,示意我坐下。“看来找你帮忙也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但你是如何在短时间内让他变得开朗呢》”我好奇地问他,他却摇摇头:“正如你所说,这只是短时间内的,陈辰需要接受长期治疗。这个病人,我答应你,一定会将他治好。”这是我这辈子听过最让我放心的承诺。
“对了,刚才通过我的治疗,唤起了陈辰暂时的记忆,他跟我说了他身上发生的故事,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想听吗?”我点点头,扔给他一瓶矿泉水,他便开始述说陈辰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