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能不能像从前那样对待我?把我当花瓶一样护着,我受不了。”
——林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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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在这里。”此时的成冰,站在一栋宿舍前,向不远处的田丰收说道。
宿舍门侧的木牌上,赫然写着一个数字“十”,与成冰、田丰收手上的舍牌相符。
成冰伸手推了推门,推不开。仔细一瞧,门上有一块地方被涂料漆成白色,正是舍牌的椭圆形状。将舍牌往上一贴,门板与舍牌如同两块磁铁的同一极相遇一般,产生一股微小的斥力,一下子将舍牌弹开的同时,门后的闩也应声弹起。
只是一个宿舍的门闩都这么高级?
成冰不禁挑了挑眉。究竟是自己见识太浅,还是这玄木堂手笔太大?鬼知道。
也罢,这不是重点。
推开门,田丰收摸黑找到蜡烛点燃,长方形的房间映入眼帘。
房门位于房间南侧,右手边就是楼梯,通往二层;一层的空间不小,北侧、东侧、西侧分别有一张单人床靠在墙角,想来便是位于一层的三个床位。一层中央有一张很大的长方形木桌,竟是三人共用。除了摆放一些日常用品外,也可以当作工作台,画画图纸、做做简单的木工。
每张床下都有一只大木箱,箱子上同样有椭圆形的白色印记,似乎需要相应床位的舍牌才能打开。
一层的三张床位都已经有了住宿的痕迹,但人都不在。此时已经过了饭点,想必已经快要回来。成冰看了看手中的舍牌,显然自己的床位是在二层,便顺着狭窄的楼梯登了上去。
二层的格局与一楼一致,只不过二楼的天花板更低,靠北的墙上多了一扇小窗。
也就是说,像这样一栋小楼,能住六个人。
成冰和田丰收各自拉出位于床下的箱子,用舍牌打开。
田丰收带了不少东西。这些东西放在马车车尾的储物舱里,虽然在泥水中泡了很久,但基本都还能用。此时脱下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正好当成抹布,擦干净东西便往储物箱里放。
成冰的情况就差得远了。现在衣兜里除了中午在商人那儿弄到的一千凰铢,啥都没有。
箱子里倒是有点东西。
两套完整的褐色布衣布裤,一双布鞋。根本起不到保暖作用。
好在成冰现在也不是没钱。一千凰铢,如果省着点花,即便是添置完生活必需品,也足够解决未来一个月的生活所需了。
“哎,丰收哥,你不是说夜市好玩吗?要不要出去一趟?”成冰问田丰收。
田丰收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成冰:“明天一早就要开大会,今晚还搞事情?养精蓄锐吧小老弟。”
“得,我自己去。”成冰也不跟田丰收废话,揣着那张一千凰铢的金票便走下楼梯。
田丰收看着成冰离去的背影,摇头心想:“果然,奴隶就是奴隶,被常年管着习惯了,根本不会自制。有钱就花,有机会便享乐,这家伙还没意识到玄木堂究竟是什么地方,在这里恐怕也呆不长久。”
成冰此时最需要的,除了厚衣服外,还有那种用来掩饰容貌的工具。
这玄木堂里究竟有多少人看过成冰的通缉令?成冰不确定,也不想去赌。
如果今晚不违反规定溜出去,买到这类东西,保不准明天学徒大会时会不会被认出来,或者是被冻成重感冒。
这些都是成冰所不想看到的。
成冰当然不知道,自己的安排被田丰收过度解读成了一种憨憨行为。但即便是知道,他也不会关心,因为他现在正在头疼一件事。
如果所猜不错,此处应当是玄木堂在镜城的分部。但即便如此,成冰却也已经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在这一个又一个昏暗的庭院与建筑之间到处乱转了很久,始终找不到出去的路。
“哎!真是累糊涂了。大概朝一个固定方向走,找到这玄木堂最外围的围墙之后,再找机会出去,难道不好么?非要找那来时的大门作甚。”成冰藏身于灯笼的光线所照不到的阴暗处,苦笑着揉了揉自己凌乱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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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朝东北方向摸索了有小半个时辰,成冰总算是寻到一堵近三丈之高的围墙,想来出得此处,便是大街。等到那时,还怕找不到夜市不成?
成冰心中一动,沿着墙根匆匆而行,中途利用园林灌木和假山石雕,躲过几个衣着朴素的奴隶,终于看到不远处的一扇窄门。
适才被成冰碰上的那些奴隶,十有八九都是从这里进出,想来是个绝佳的出口。
但实际上,成冰依旧吃了人生地不熟的亏——以为那窄门的用途跟自己以前干活的庄园一样,是供奴隶们夜晚进出、轮流守夜用的通道。
然而镜城地处玄虚湖地区,光从地理环境上看,就与西北盆地有着大大不同。
更何况那庄园与玄木堂相比,前者在城外,危机四伏;后者在城内,注重排面。管理模式上的区别怎能不大?
玄木堂府邸内部的管理之严格,即便在镜城的商圈之中也是出了名的。若是大晚上容许奴隶们自由进出,那岂不大大地乱了套?
假设能够想到这一层,以成冰性格之谨慎,绝不会轻易进到那窄门之内。
只可惜,他太疲倦了。
待得成冰敏捷地冲入门内,以为天高任鸟飞之时,才发现此处并非宽敞的街道,而是一处更加清幽的院落。院落北面的屋子亮着灯,屋内隐约传来说话之声。
“阿楠!不是让你告诉他们全都出去么?还回来做什么?”听见成冰冲进门的脚步声,屋内的对话戛然而止,一道英气十足的女声饱含着怒意传出。
走错地方了!
成冰整个人仿佛冰冻般僵在原地,下一秒,扭头拔腿就跑。
头顶上方传来破风之声,成冰瞪大眼睛抬头,竟是一道纤细而矫健的身影借助高大的梧桐树登上围墙,又从围墙这头径直跳下,以最快的速度截住了成冰的退路。
想必便是刚才院落之中喝问的女子。
女子大约十九、二十岁年纪,轻功不俗,速度极快。一落地便足尖点地,向成冰冲来。
成冰左右打量,退至窄道旁的灌木丛边,手掌借助身体遮挡,狠狠抓下一把绿叶,冷不丁向那追来的女子撒去。女子果然中计,下意识重心一转,身体便敏捷地翻滚开来。
成冰一个虎扑,越过用来装饰道路的灌木,跻身进入某栋宅屋与园林植物之间潮湿的缝隙,连头都不敢回,借助树木的掩护,匍匐着身子拼命向前爬着。
也不知逃了多久,成冰倚靠在一座假山之后,感受着剧烈的心跳渐渐恢复正常。
还好以前跟母亲半夜去厨房偷东西的时候没少遇到类似的情况,逃跑经验丰富。否则今晚决计是走不掉了。
如此想着,成冰不禁后怕地拍了拍胸膛。这一拍不要紧,却发现怀中那张至关重要的金票,早已在逃亡之中不翼而飞。
还得原路返回!
没了这些凰铢,意味着没有足够的物资适应在玄木堂的学徒生活。在这种情况下,又会有谁真心去帮助成冰呢?成冰可不敢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施舍和帮助上。
可恶。
成冰有些打退堂鼓。若是一会儿找到了那张金票,就立马摸回宿舍去,好好休息。至于如何掩饰容貌的问题,再想想有什么别的办法。
看到了!
远处的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借助着这一点点光线,成冰看到了那个被灌木勾住的纱袋,纱袋之中便是他那宝贵的金票。
保险起见,成冰甚至又在远处蹲守了一会儿。四下一片寂静,昏黄的石板路上,还四散着刚才成冰扔出的绿叶。再往更远处看,那道要命的窄门此时也已紧紧闭合,想必那武功高强的女子早就回去了。
如果换作一般人,此时此刻就已经出去捡那纱袋。但成冰没敢这么做。
毕竟,假如成冰在越过草丛时就已经丢下那么明显的东西挂在草丛上,那个紧追而来的女子不可能注意不到。
更令成冰觉得冷汗直冒的是,自己之所以能逃脱,恐怕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聪明,而说不定是因为那女子发现了成冰掉下的巨额金票,所以算准了他必定会回来取,觉得没必要追。
果然。
又过了片刻,那女子便迅速从灌木丛斜上方的屋檐阴影内跃出,借助附近几棵树的树枝,轻盈落地,将那纱袋从灌木上从容取下,收入怀中。
成冰的心都在滴血。
不行,得用计。
眼看那女子拉开窄门,就要进去,成冰连忙脱去上身脏兮兮的衣服,从远处绕了一大圈,装作是刚来此处的样子,光着膀子向那窄门直冲而来。
那女子习武多年,哪能察觉不到这么大响动?顿时身形一滞,又从窄门之中退了出来,拔剑遥遥指向成冰。
“你是哪里管辖的奴隶?不知此处是禁区么?”
“我……我是学徒!”成冰从裤子口袋中掏了半天,将那椭圆形的舍牌捧在手上,眼泪汪汪,灰头土脸,可怜兮兮地说道。
女子眯了眯眼,右手稳稳持住长剑,大步流星走近前来,成冰只嗅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手中的舍牌便到了女子左手掌心之内。
“学徒手册上白纸黑字,除非得到允许,否则夜间不许外出。你小子是想还未正式开始学习,就收拾行囊走人么?”
女子头发不长,刚刚垂过脖颈而已,给人清爽干练的感觉。成冰瞪大眼睛看着这女子的脸,竟和初来乍到时见到的盲女二小姐有着七分相似。
“说,刚才乱闯禁区的,是不是你?”女子看出成冰对她没有丝毫威胁,“铮”地一声,单手收剑入鞘,严肃地问道。
成冰计上心头,却缓缓摇头:“我是在去茅房的路上被打昏的。”
“打昏?”短发女子不禁眯起眼睛。
“我是被冻醒的!醒来才发现上半身衣服……全不见了,而且躺在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地方。”成冰一边信口胡谄,一边也不让眼睛闲着,上上下下扫视一番,便在女子健美的豹腰后侧发现了那只装着金票的纱袋。
若非清楚眼前之人武功高强,成冰真是恨不得将这囊袋强行夺来,直接跑路。
唉。
“躺在什么地方?”短发女子见成冰迟迟不说话,纤手按在入鞘的剑柄之上,指尖轻敲,颇有不耐之意。
“那里。”成冰伸出手,向远处的一方园林随意指去。短发女子放在剑柄上的手猛然握紧。
“没等我缓过劲来,我便被一个气喘吁吁的青年掐住脖子,他……他拿出一个白色的纱袋,告诉我,里面有三百凰铢的金票……”
短发女子瞪大眼睛。
“他在那里远远指着这扇门,告诉我说来这里等一个女人,转告这女人一句话,然后再回到刚才那里,他会把三百凰铢的金票放在原地,当作让我跑腿的辛苦费。”
短发女子下意识想要冲向那园林的方向,却又意识到什么,转身狠狠捏住成冰的手臂:“他让你转告我什么?”
成冰深吸口气,心脏仿佛都要跳出胸腔来:“他说,如果下辈子再给你一次机会,让那屋里的人给你当妹妹,你要记住,一定不能这么轻易就让她离开你的视线……”
“林枝!”短发女子的脸庞一下子变得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