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前的云泥居没有入夜后门庭若市,客似云来的热闹景象,就像一个褪去华服,回归平凡的姑娘。
偌大的店堂里,可谓是冷冷清清,大早上不见一个客人。只有两个穿着米白色衣服的小伙计正懒懒得在门口拿软布擦拭着桌椅。
婆留抓住门口一个小伙计就问颜掌柜在哪里?那小伙计冲婆留摇了摇头,然后朝店里头叫了一声什么。不一会儿,另一个穿着墨黑色布衣年纪稍长的伙计从里头走了出来。
那身着黑衣的伙计似乎就是那日傍晚在云泥居门口迎客的伙计,他似乎也认出了婆留,快步迎了上来。
那伙计朝婆留眨了眨眼,然后指了指地下,小声说:“客官,今日来的那么早?你要去的那个云泥居,这会儿还没开门呢。客官等天黑后再来吧。”
“不不不,我是来找颜掌柜的。”婆留解释道。
“哦,颜掌柜啊,他刚收工没多久,这会儿大概刚回后头房间歇下呢。你找他有什么事?如果不是啥急事的话,还是先回去,晚些再来吧。”那伙计打了个哈气,似乎急着想把婆留打发走。
婆留轻笑了一声,“我来找颜掌柜的事啊,我倒是不急,不过也许他比我急。还是麻烦你通报一声,就和他说婆留如约来了,相信他定会速速来见我的。”
“嗯,既然如此,这位客官请稍坐片刻,我去看看颜掌柜睡了没。”那伙计朝婆留欠了欠身子,向云泥居的后院走去。
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那伙计就快步走回到婆留跟前,问道:“你是钱婆留吧?”
“正是在下。”
伙计赶忙说,“那客官快跟我来,颜掌柜速速有请。”
说完,伙计就将婆留迎进了云泥居后院的一间房间。
房间内,颜掌柜似乎是刚刚起床,正坐在床上穿着鞋袜,外衣也只是随意得披在了肩上。
见婆留进屋,颜掌柜将衣服穿好,靠在床边抬眼问道,“啊,是婆留来了啊?怎么,找我何事?刚刚听伙计说,你还挺急的?”
婆留心想:颜掌柜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于是婆留把肩上的包袱朝桌上一甩,对颜掌柜说:
“前日说好的,欠你的银子今日来还。我婆留言出必行,绝不赖账。欠你的那一锭元宝,颜掌柜你自个儿从这包袱里头取吧。
另外里头还有些碎银子,你替我取些做个东,等晚点钟家兄弟来了,你有什么山珍海味都通通端上来,我要请他们好好吃一顿。”
也许在云泥居见惯了各种一夜暴富的故事,而且云泥居又是三六九等各色人士都有之地。
所以当颜掌柜见到前日还在为一锭元宝伤透脑筋的婆留,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银两,也没有感到过于吃惊。
况且在云泥居只要客人不赖帐,不管是掌柜还是伙计向来不会干涉客人的私事。更何况过问客人钱财的来路乃是赌场的大忌。
于是颜掌柜笑呵呵得从婆留的包袱里摸了一锭元宝和一些碎银子后,眉开眼笑的对婆留说:
“钱公子果真是言而有信之人啊。这些银子颜掌柜我就收下了。至于请客吃饭这点小事,钱公子放心,我一定妥妥当当的替您安排好了。”
“那就有劳颜掌柜了。”婆留揉了揉睡眼说。
颜掌柜殷勤地询问婆留,“看钱公子双眼通红,是不是昨夜没睡好吧。要不我让人给你开间上房,先去休息片刻可好?”
婆留拱手谢道:“也好也好,想那二钟兄弟也没那么快来。那就麻烦掌柜给我寻个安静处,让我打个盹。”
“好的好的,但凭钱公子吩咐。”
颜掌柜便领婆留去了一间带有小院子的木屋歇下。这小木屋似乎又是个云泥居里婆留不曾来过的地方,这云泥居到底有多大?
进到屋里,婆留刚要躺下,才发现自己穿的粗布衣裳的裤腿上染有一些血迹,可能是昨晚那番恶斗留下的痕迹。
婆留不由得起了身,幸而随身的包袱里还有昨日在金老九处换下来的红色长袍,婆留赶紧换了身衣服,才安稳躺下。
再说钟家兄弟这边。
这几天过年,衙门里不当差,钟家兄弟的父亲钟起虽赋闲在家,却也一刻都不得清闲。
尽管钟起只是个地方官员,但毕竟久居宦海,资历颇深,而且钟家祖上还出过驸马,在朝廷里也是有些人脉的,所以一到过年,南来北往结交的各路人马,就挨个儿到钟府来拜年。
钟起从早到晚忙着接待,叙旧,简直比平日里在衙门当差还要忙,自然也无暇顾及自己那两个儿子了。
今日一早兄弟俩在家陪父亲吃了早饭后,见又有后辈官员来拜访了,兄弟俩就趁机出门躲清闲了。
在街上闲逛了半日,两兄弟就上云泥居吃酒去了。刚到门口,就正巧遇上了正在张罗酒席的颜掌柜。
颜掌柜一见钟家兄弟,连忙走上前说:“二位公子,是来找钱公子的吧?如今像钱公子这般言而有信之人,实属难得。他一早就如约来等二位了。这不,一来就让我张罗,过会儿说要做东请二位吃饭呢。”
“呵呵,是嘛。他在哪儿?”钟亮问道。
“回二公子的话,前面我瞧他看上去很是困乏,我先给他安排了间屋子歇息片刻。二位公子稍等,我这就去叫他。”
钟亮一听,立刻问道:“不是说好了今日由我们兄弟俩做东的吗?那日已经赢了他钱了,今日怎么能又让婆留请客呢?他在哪间屋子?我们自己去找他!”
说罢,钟家兄弟就熟门熟路得兀自冲进了后院。他们在一间屋子外头听到了如雷般的鼾声。
循声推门而入,钟家兄弟俩立即被屋内的景象惊呆了。
猛然,见到一条约两丈长,碗口粗的大赤蛇正盘踞在房内的花枝木床上。那赤蛇双目微闭,似乎正在冬眠的样子。满身通红的鳞片正随着它一起一伏的呼吸,不断熠熠发光。
房内还笼罩着一层微红的薄雾,雾气氤氲间,使得这间冬日的小屋,显得温暖异常。
见弟弟钟亮逐渐迷醉在这温暖的雾气下,钟明当即将他拉回屋外,一把抽出自己腰间的宝剑,冲着房间内的雾气一阵挥舞,很快那红色的雾气被劈散开来,房间也不复刚才的温暖。
定睛再看那木床上,原来的大赤蛇已不见了,床上竟然是婆留蜷着身子合衣躺在上面,看上去睡得正香。而婆留身上穿着依旧是那日的红色长袍。
钟家兄弟俩揉了揉眼睛,面面相觑。难道是他俩看错了?可如若只有一人看错也就罢了,分明是兄弟俩刚才都看到了那条大赤蛇。但眼前屋里的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似乎又没人能说得清楚。
婆留忽然在床上翻了个身子,钟亮看到了他脸庞上的胎记。其实钟亮在第一次见婆留时就注意到了这块独特的红色胎记。可一直说不上那歪歪扭扭的样子像什么?这会儿可算是明白了,那分明就像是一条赤蛇嘛!
钟亮拍了拍钟明说:“哥,你还记得家里上回来的那个云游道士说的关于先帝太宗皇帝的传说吗?”
“你是说相传在太宗出生的那一天,在产房的外面,忽然从云端出现了两条金色的巨龙,霎时间金光闪闪,令人感到温暖异常。而且当时和这会儿一样正值正月。那天寒地冻的北方,由于这两条金龙的出现,人们却感受到了春季般的温暖,这种状况持续了整整三天,然后金龙才飘然而去。是这个故事吗?”钟明想了想,回答。
钟亮用力点点头,有些激动地说:
“正是,那些道士都说异人多有变相。你看这婆留太阳穴旁的胎记,像不像条赤蛇。而且刚才床上明明是条大赤蛇,你也看到了吧?
虽然这大赤蛇不如先帝那金龙附体般的金贵,可也足够稀罕了吧。这婆留本就身手不凡,再加上有这赤蛇的加持,将来成为王侯将相那般的人物也未可知。这婆留真是神人啊!我们一定要好好与之结交啊。”
“你别胡说。。。”
就在钟家兄弟俩说话间,婆留已经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