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大街顶头的一户高门大户,首先打开了府门。一个小厮从里头跑出来,在地上摆上了两大串鞭炮,足足在地上盘了八圈。那大鞭炮光看外形就比民间的要长了不少。远看就像两条巨蛇盘踞在地上,小厮胸有成竹得点燃鞭炮后,鞭炮声立即打破了周围的静寂,噼啪作响了一柱香的时间才平息,这户人家算是点燃了这场花火大会的”头炮“。
斜对门的一户官家自然也不能让对面的府第独美,那头的鞭炮刚刚沉寂,这头随着一声“咻——嘣!”一颗不起眼的小火球如离弦之箭,极速上升,在半空中崩裂,随即幻化成一朵金色的菊花,在空中流光溢彩。尔后“菊花”的每一片花瓣,又变成一个个“小流星”,星星点点地窜向四周。紧接着几条银蛇盘旋升空,在漆黑的天幕中迅速炸开,如天女散花般撒满了夜空。
三弟骑在婆留肩头,小手随着空中忽上忽下的各色花炮,也手舞足蹈得上下摇摆着,深邃的眸子里透着净是喜悦和兴奋。
一时间,漆黑的夜空变成了一张巨大的画布,各家的花炮成为了在这画布上作画最好的颜料,天空瞬间幻化成一张姹紫嫣红的“百花图”。各色绚丽多姿的花炮不仅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底下人们的脸庞。这时候不分你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只要抬起头,都能欣赏到这绚烂的景象。
这时,清河大街中间的一户官府家的黑漆大门被打开了,里头走出两个小厮。二人抬出了一只“巨无霸”官制花炮放在路中央。这只花炮足有五尺宽,要二人合力才能抬出。
看来今夜这场花火大会的“重头戏”就是它了!
众人纷纷屏气凝神,静待这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可是眼巴巴翘首以盼了好久,天空却没有丝毫动静。不明情况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更有些等得不耐烦的人已经开始退场。
趁着前头有人离开,婆留带着三弟趁机挤到了前排。
站到前排,视野一下子就开阔了。婆留这才看清,之所以那么久都没有人点燃那只“巨无霸”花炮,是因为那花炮的引线似乎被弄断了。面对只拖出短短一小截的引线,两个小厮谁都不敢轻易下手点火。眼看手中的点火棍都要烧尽了,二人还是不知所措地呆立着,互相推诿对方去点燃。
过了片刻,从两个小厮背后的府邸中,一前一后走出两位公子哥儿打扮的年轻小伙儿。走在前面的那位头上插着白玉发簪,看着年纪稍长一些,跟在后头的一位则绑着宝蓝色发带,额前还有一块青玉作装饰。
“怎么回事啊?你俩磨蹭什么呢?怎么还不点?等你们半天了。”年纪稍长的公子催促着问
一个小厮战战兢兢地指着花炮回答:“大公,大公子,这个花炮的引线实在太短了,小的不敢点啊。”
另一个小厮也跟着在一旁点头如捣蒜。
“没用的东西,都给我闪开,我来!”年纪较轻的公子一把夺下小厮手里即将熄灭的点火棍,就要走上前去点火。
“二公子,使不得,使不得啊!这引线那么一丁点儿,点不好,是要炸了手的呀。您要是伤了,我们和老爷怎么交代啊!”那个小厮赶忙抱住了年纪较轻的公子,不让他往前。
那公子还是不依不饶:“你们放开我,放开我!那你们说怎么办?今年这花炮是爹历年分到的花炮中最大的。没看那么多人都等着看我们家今年的好戏呢。”
这时年纪稍长的公子,招招手把另一个小厮叫到身旁,对他耳语了几句。
不一会儿那个垂发小厮就跑到人群中高喊:“我家大公子说了,今日想与大家同庆这新年,所以最后这只大花炮就交由在场的一位来点燃。不知哪位英雄,想来讨这个彩头?我们公子大大有赏!”
人群瞬间炸开了,大家都在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虽然也有跃跃欲试者,但过去从没有哪户人家这样做过,大家吃不准公子这番话到底是什么路数,因此半天也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接招。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婆留嗤笑一声,心想不敢点就不敢点呗,这位公子居然还找了那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无趣。于是随着渐渐散去的人群,婆留也准备领着三弟回家去了。
“铧儿,我们回家吧,今天都带你玩儿了一晚上了。”
三弟却赖在原地不肯走,“哥哥,再呆一会儿嘛!我还没看够呢!”
“这花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呢,走吧!”婆留轻轻捏了捏三弟的脸颊。
三弟用祈盼的眼神望着天空:“不嘛不嘛,好不容易晚上可以出来玩。再等等嘛。”
“你还想等着看这个大花炮啊?”
“是啊,那么大一个花炮,放出来肯定好看极了!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看到呢!啊呀,怎么还没有人敢去放呢!”三弟望着天空焦急得说。
看着弟弟一脸期盼的样子,婆留思忖少顷“好吧,那哥哥去给你放这个花炮!但你要答应大哥,放完了,就要乖乖跟我回家!”
三弟拍着手,欢快的跳了起来:“太棒了!哥哥好勇敢!”
“那你就在这根柱子旁边站好了,等我一会儿,马上回来。不许瞎跑哦!还有记住回去不许跟爹娘,还有你二哥说!”
“嗯!”
安置好三弟,婆留整理了下衣装,拨开人群,大步流星地走到二位公子面前先拱手行了个礼。
二位公子见婆留华服加身,眼神坚定,气度不凡的样子,也回了一个礼。
婆留开口道:“二位公子,在下愿意一试!”
大公子目露喜色:“自古英雄出少年,佩服公子你的勇气!但是放这枚花炮终究还是有一定风险的,你可考虑清楚了?”
婆留把外面的红色长袍一脱,抛给人群中的三弟。结实健壮的身躯立刻被贴身的衬袍勾勒出来。
婆留抱拳道:“公子请放心,既然是在下自己来讨的这个彩头。不管最后讨来的是彩头,还是苦头,一切结果在下自会一并吞下。”
二公子隔着衬袍暗自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健壮的少年,问道:“不知英雄是哪家的公子?好像还不曾在哪家府上打过照面?”
“英雄不问出处。午夜将至,我们还是赶快放花炮吧。”婆留接过小厮手中的点火棍,信心满满得走向“巨无霸”花炮。
婆留示意旁边的人都走远一些,然后先打了套拳法,来活动了下四肢。接着婆留便握着点火棍,慢慢靠近引线。只听“嘶”的一声,霎那间引线被婆留点燃了。
婆留迅速丢掉手中的点火棍,往后飞奔两步,在门口一个石狮子上稍稍借力,一个鱼跃,身体就腾空而起,一下子蹦出了两丈远。
那个花炮就在他跳起的瞬间,原地爆开了。一股烟气从花炮中蔓延开来。从中蹦出的红通通的火星子就擦着婆留的后背,四下飞散开来。急速上升的火星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闪亮的弧线。但如果刚才婆留动作稍有迟疑,这火星可能就会直接射中婆留。
这些小火星在空中逐渐汇聚成一束火光以破竹之势在黑暗中直插云霄,可那束光却没有像刚才其他燃放的花炮一般迅速在空中炸裂开来,而是逐渐消失在了黑暗的尽头。
底下的人不禁小声私语,莫不是这花炮是个闷炮吧?
周围陷入一片沉寂。
忽然,人群又再次沸腾了。那束火光在天空中再次出现了,这次他最终变幻成一枚巨大的火球。
只听“轰”得一声巨响,那枚大火球如熟透了的西瓜,在夜空中缓缓爆裂开来,喷射出一道道红色的火焰。耀眼的光芒让底下的人瞬间睁不开眼。那喷射出的花炮好似从百丈悬崖上咆哮而下的瀑布,不断如流水般从天上倾泻下来,大有“飞流直下三千尺”之气势。
顷刻间漫天火红一片,宛如夕阳西下晚霞铺满天一般。
刚才褪去的人群又逐渐聚集回来,婆留很快被湮没在了如潮水般的人群中。人们被这璀璨夺目的花炮震撼得说不出话了,只能一个劲儿的鼓掌。这枚花炮无疑盖过了前面所有花炮的风头,可以想象得到,明天这一定会成为全城最大的谈资。
生怕三弟走丢,婆留赶忙在人群中找到三弟,小弟的小脸也被这天空映照得通红。
”这下满意了吧?可以回家了吧?“
看到哥哥凯旋而归,三弟赶忙把手中的长袍递给婆留。
“嗯!这花炮飞得好高哦,说不定在我们以前住的山脚下都能看到呢。哥哥,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花炮。真是太美了!总算没有白等。要是二哥哥也能一起来就好了。”三弟笑得眉眼都弯成了月牙儿。
婆留拍拍三弟的小脑袋,一把又将三弟举过头顶,放在肩头:“那我们回家吧,这花炮飞得那么高,说不定回家的路上还能边走边看呢。”
“嗯!大哥哥,今天我真是太高兴了!”
另一边,那二位公子望着自家的花炮在空中大放异彩,个个满面红光,好不得意。
回过头,当他们正欲找到婆留一表谢意并大加行赏时,才发现刚才那位英勇的少年早已挥一挥衣袖,随着这四散的烟气一同消失在了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