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一早,黄氏就带着钱镖和钱铧两个儿子回苏州娘家拜年了。因为黄氏的母亲,也就是婆留二弟三弟的外祖母,今年正好六十大寿,故而这回钱宽也陪夫人黄氏一同回娘家给岳母拜年贺寿了。这几日家里就留婆留一人看铺子。
因为秋离在年前早早说定,初四要来找婆留玩。所以婆留当日一早起来,就等着好兄弟上门。
吃过继母为自己预留的早饭,婆留听从父亲的安排,先到店里看铺子。
今日在铺子门前来来往往的人倒是不少,可大都穿着新衣忙着拜年访友,几乎无人在绸布庄前驻足。也是,要过新年做新衣的人家,早就在年前都置办好了。所以一上午铺子里除了有位老客人派人来取走了年前忘拿的红绸布,给了十几两尾款,就再无一位客人进来。
婆留感觉实在无聊,本想早早收了铺子,去市集上转一圈玩玩。但因不知秋离今日何时才来,婆留又哪也不敢去了。只得在铺子里继续傻等着。
难得今日铺子中清静,婆留也沉下心,学着二弟的样子,拿了两本书,躲在柜台底下翻看起来。一本是《孙子兵法》,另一本是《奇门遁甲》,
那是早前婆留从郝婆家得来的几本书,原是郝婆当兵的丈夫和儿子留下的。可惜斯人已去,郝婆本是想在某年的冬至让婆留帮忙烧掉那堆书的。婆留本对经书典籍没什么兴趣,可好奇翻了两页兵书,竟觉得这书中的内容实在是妙趣横生,字字珠玑,远比学堂里的书本要精彩百倍。再细细品味书中的小画,其中栩栩如生地描绘的各种兵法,秘术,无不让婆留茅塞顿开。婆留如获至宝,赶紧求了郝婆将这这些书统统赠予自己。
看着书不知不觉已过了晌午,秋离还是没有来。婆留却也不想吃午饭。倒不是婆留不饿,早上起床胡乱灌下了黄氏留下的两碗米汤后,此时已经有些饥肠辘辘。
只是家中在那顿除夕夜丰盛无比的年夜饭后,之后几日全家除了吃年夜饭的剩菜外,黄氏烧的其他菜,几乎都淡而无味,兴许是家中的盐真的快没了吧。
这几日婆留的嘴里早就淡出了鸟。所以这会儿尽管饿,婆留也不愿继续吃家中剩下得饭菜了。就盼着秋离能早点儿来,二人好共去梅村酒家,好好打个牙祭,一解口腹之欲。
婆留放下书,伸了个懒腰,到店门口左顾右盼,可秋离仍然是迟迟未出现。在铺子里看了大半天书,婆留也有些坐不住了。见天色有些阴沉下来,还飘了几滴雨,婆留心想这天气今日应该也不会有新客上门了,便将店门虚掩,跑到集市上买了两块春饼,姑且垫了垫肚子,然后就跑回家练功夫去了。
婆留先耍了几套棍法,还觉得不过瘾,又将草垛一捆,往篱笆墙上一挂,练习起了射箭。
虽然现在是大寒节气,可才练习了半个时辰,婆留就大汗淋漓,衣衫尽湿了。于是婆留脱下了外衣,只穿了一件单衣在院子里继续习练。
又过了约半个时辰,听到一声推门声,让婆留苦等了大半日的凌秋离终于出现了。
“你小子让我好等,怎么才来?!这大半天哪儿去了呀?!”婆留手里拉着弓弦,对推门而入的秋离说。
:“哎呦,婆留有话好好说。把弓先放下来!看得我瘆得慌。我这一天都快累死了。先让我缓一缓。”秋离举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了一杯茶水下肚。
婆留缓缓放下弓,和秋离走到屋内:“看你气喘吁吁的样子,你这一天干嘛去了?书院不是早就放假了嘛。”
“书院是放假了,可我爹和我妹初二就来了。这两日没干别的,尽陪着我爹走了好几户城里的远房亲戚。我爹说以后我是要参加科举走仕途的人,要和城里的亲戚多走动走动,在城里也好有个帮衬。可那些城里的亲戚,本来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谁愿意搭理咱呢,巴结他们又有什么用呢?”
“原来如此,那你爹和你妹还没走?”
“原本我妹还说要在这城里多玩几日。我一听,今日一早赶紧拉着我妹去香花坊买了好些胭脂水粉,又买了好些好吃的,哄了她好久才让她催着我爹回去了。这不,在客栈用了午饭,刚刚把他们送到渡口,就飞奔过来找你了嘛!半刻都没有停歇的!”
“好了好了,那不怪你了。看来你也不容易。”婆留给秋离又添了杯茶。
“那当然了。你是没有妹妹,你不知道这小女子有多难哄嘛!胭脂水粉,糕点糖果一样都不能少。我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婆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知道你对你妹好。不过为了等你,今日我都不敢出门,就吃了两张春饼,喝了几口茶水,饿了大半日了。咱们要不先去梅村吃个饭吧。”
秋离整理了下衣衫说:“今日咱们别去梅村了,上次不是说我发现了个临安城中的好地方吗?今日我就带你去见识见识,有吃有玩,包你大开眼界。”
“什么地方?”婆留好奇地问。
“云泥居啊。”
“云泥居?那地方我知道。那不就是个喝酒吃茶的寻常酒楼吗?有何特别之处?”婆留略有些失望的说。
“特别的地方可多了。那可不是寻常的酒楼。”秋离朝婆留神秘的笑了笑。
“你怎么也神神秘秘的了?”
“啊呀,反正去了你就知道了。”
婆留放下茶杯,起身说,“行吧,那快走吧,再不去我都要饿死了。”
秋离指了指婆留笑道:“我说婆留啊,你果然真是血气方刚啊,准备大冬天的穿个单衣就出门了吗?”
婆留低头看了看自己,不好意思得说道:“哦哦,这练武一热就忘了天气了。刚才这外衣都被汗湿透了,我去里头找件衣服换上。你再稍等我片刻。”
“嗯,快点快点啊!天都要黑啦!”秋离催促道
婆留走到里屋,来不及细寻,随手拿起了摊在椅背上的那套母亲给自己新做的红色长袍换上,就走了出来。
“来了,来了,别催了。还不是为了等你,才到那么晚的。”
秋离看着焕然一新的婆留,不由夸赞道:“啧啧啧,这真是人靠衣装啊!婆留你穿上这身红色长袍,真是好生英武,我又要忍不住叫你大将军了呀!”
婆留一边整理腰带,一边说:“还不是你死催活催的,我就随手拿了件衣裳换上,这是我娘过年给我新制的。”
秋离摸了摸婆留新衣上细致精巧的绣花:“你娘果然好手艺,不愧为远近闻名的绣娘阿!不过婆留你今日穿得如此威风。过会儿我跟你一道出去,人家八成以为我是你的跟班小厮了呢!”
“你又打趣我。那我进去再找一身旧衣换了,总行了吧。”
“别换了,和你开玩笑呢,能和你这‘贵公子’出去,我还沾光呢!快走吧,快走吧,要来不及啦!”秋离拉着婆留就往门外走。
秋离口中神秘的云泥居究竟是怎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