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她只能让清可借口下山,告诉谷怀虚自己的具体位置。
清可一走,齐眉的院子里便更显冷清。反正也是无人问津,齐眉便养成了在莲池旁练剑的习惯。
直到有一天,她莫名其妙地晕倒了。
想来也是心酸,清可下山赶赴禹州,按着她的身子骨,来回好说也要十余天,齐眉足足躺在院里一天一夜,都没有人发现。
第二日的夜里,星辉熠熠,天气有点凉,齐眉才慢慢睁开眼睛,想了一下,自己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踉踉跄跄地走回房间。
又睡了一天,才勉强有了些许精神。
大概是上次车轮战后大病一场留下的后患,齐眉从前跟阿公学了些许医术皮毛,按住了自己的手腕探脉。
她从前,找喜脉找得最准。
而她现在,在自己的脉象里,找到了。
一种悲喜交加的情绪涌上喉头。
房门忽然被打开,清可和谷怀虚走进门来,齐眉叹了口气,起身迎他们。
“谷大哥,辛苦你跑一趟了。”
谷怀虚按她坐下,伸手探她额头:“脸色发白,有些烫,我给你开个方子,慢慢调理。”
齐眉把手递出去,苦笑:“真希望是我错了。”
谷怀虚探了探脉,望她的眼神有些犹疑,缓缓收回手后,面若死灰道:“你…还要留在这里吗?”
齐眉转了眼波,吩咐清可下去沏壶茶,懒懒地收回了手,用一种看破世事的语气道:“谷大哥想必是厌了我了吧,如此的不知廉耻,竟做出了这样的事。”眼眸垂了下来,“不论你信不信,我当时被下了药,差点被另一个人强了,都是举…主上及时赶到。”
“那……”谷怀虚有些哽咽,“你如今……是何打算?”
齐眉叹道:“我的孩子,我自然要护住。”
谷怀虚涩涩地笑,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却又无能为力,终是起了身:“下次来,我给你带几副安胎药。”顺手又封了她几处大穴,“有孕在身,不到紧要关头,勿要动武。”
齐眉点点头,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告诉他吗?”谷怀虚试探道。
“他?”齐眉心知肚明,却偏偏装傻,反问一句,“谁啊?”
一种悲戚之感涌上心头。
明明被伤得这样痛,却依旧舍不得伤害他。虎符握在她手里,烫得灼热。齐州在方未忧手里,齐军在谷怀虚手里,齐印在苏寂手里,她看似有很多,却又是什么都没有。
就连腹中的孩子,也不敢公诸于世。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也许她写的那封信,被苏浅拦下。
早就转送了苏沉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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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苏寂下了禁令以来,齐眉就不曾离开过这偏僻的院落半步。他当初说的日常走动无碍,但绝不可下山,于她而言同不准踏出院落没什么两样。可到了这个关头,她忽然就明了这个说法的意义。
他终究是心软的,还是给了她解释的机会。
只是早前愚昧如她,竟一直想不到他这样做的用意,偏执地把自己锁在一个小地方里。
齐眉觉得,也是时候去找他了。
谷怀虚收到了家里来的信,催着他要回去处理事情。想着正好回去给齐眉多拿点药过来,刚刚才赶到半月坛的谷少主,又匆匆地赶了回去。临行前,他三番四次地认真叮嘱齐眉,不要随便动武。
齐眉笑了笑,调侃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谷怀虚睨了她一眼:“你若不好好保重自己,可没有人可以替你保重。”
齐眉乖乖地闭了嘴,送他离开。
原本苏寂是派了守卫守在她院子的门口的,可是连月来齐眉都不曾出门,只有清可会不时出去一下。被派来的人起初还以为会和这位在半月坛也算颇负盛名的皓月仙子有个交手什么的,可以见识一下跟主上相当的高手到底是如何的,然而这位太过偏安一隅,别说打架,连吵架都怕是难有机会。
磨着磨着,耐性便快没有了。
于是,等到齐眉真的想出门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过问了。
可她首先想找的,却并不是苏寂。
以苏寂这样的性子,她现在贸然地去了,必然也是碰了一鼻子灰,得先找个有话语权的人,让他愿意听自己讲。
半月坛上,匡礼已经算是苏寂身边的一把手了,匡礼说的话,苏寂自然可以听进去,而且还会仔细考虑。然而显然匡礼十分讨厌她,从匡礼入手,必然更为困难。齐眉思虑一番,还是决定去找苏浅。
苏浅这个人,容易被套牢。
只要齐眉握住她的软肋,必然可以把她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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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苏浅的时候,她在跑马场。
那个向来高傲的女子被围在人群中央,似是刚刚获得了一场比赛的胜利,。她骑在马背上,高高束起的发显得干练十足,却面带羞涩地看着坐在一旁品茶的半月坛坛主。
有人眼尖,看见了她,惊呼了一声“皓月仙子”!
关于她从前徒手登顶的壮举,半月坛上早已口口相传,旁人也许不一定知道她是齐州主,但必定听过“皓月”这个名字。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齐眉身上。
这一声,也把苏寂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从三月接她回半月坛东窗事发以后,整整一个半月,他都没有再见过她了。如今站在这里的她,身形消瘦了许多,却依旧精神。
齐眉笑了笑,朝苏浅挥了挥手:“浅姑娘,我有事情想找你聊聊。”
未等苏浅回答,却有人率先开了口:“素闻皓月仙子英姿,今日难得见了本尊,不若半月坛这两大美人同场较量一番,让我们开开眼界?”
齐眉愣了一愣,手不自觉地放到小腹上,忽然又警惕地放了下来。
“我今日身体……”
“没想到,齐州主这般不给面子。”齐眉的场面话还没说出口,便被苏寂从容打断,“这位皓月仙子,便是大名鼎鼎的齐州主。我从前听闻,坛中不少的人,都想要同她较量一番来着?”
众人惊叹一声,看齐眉的眼光更带了三分敬佩。
齐眉进退不得,他这是……逼着自己上场。
她轻笑一声:“诸位见笑了,骑马是齐眉弱项,自然是比不过浅姑娘的。”
如若是没有身孕的她,或许尚可拼上一拼,可是如今她几处大脉被封,与寻常人无异,胜算连一分都没有。
“那我们便下一个赌。”苏寂再次开口,“如若齐州主赢了,我无条件答应你一个要求,阿浅也是。”
齐眉诧异地看着他。
他这是…在给自己机会吗?
如若只是简单地赛马,她孤注一掷,或许还有赢的机会,如果可以借此消除误会,那她也不亏。
小心地顾好自己便是了,赛个马哪有那么多的危险。
齐眉沉下眉目,咬咬牙:“好啊,我们便来赛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