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市:
凌晨三点,行人渐稀,人声渐去。白天繁忙的城市慢慢安静了下来。远在K市郊外的韦弗赫斯疗养病院内,值班护士在检查完病房后,回到五楼中央的休息区,头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夜来无事,护士很快抵抗不住睡意趴在了桌上,不一会儿便双眼闭上打起了瞌睡,病院如同往日很快沉寂于静谧之中。时针滴答滴答,在这一片安宁之中,忽然突兀地传来一道吱呀声,细一看,疗养室的一扇门打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
这个人双手按在门沿身子耷拉着像是没有力气一般,宽大的病号服罩在如火柴棍似的身体上,说是人却又不像是人,倒像是副骨架罩上了人的衣服。说是走也不像是走,这具“骨架”移动的动作极为僵硬,脚向前了身体还卡在原处,双脚迈出后只看着身子失去支撑往后仰,远看就像是一个对折的直角,形态极是诡异。
这具“骨架”就这么慢慢地挪动着,每走一步传来的咯吱声仿若骨架随时会粉碎,而倾斜的动作又像是随时会摔倒在地。几步之后,“骨架”终于到了疗养室间的走廊中央。只见它站直了身体,双手像是被无形的线拉扯着一般,咯吱咯吱地提到了半空,直到手臂与手成椭圆形后停住,再慢慢将一只脚放到了另一脚之前,前脚跟紧贴后脚心,竟然是一幅标准的芭蕾舞形体动作。
“骨架”定住,像是在回忆。片刻后抬起右腿,左手向上,随着倾斜再将右脚向前,手随之摆动,就这样三步后转了一圈,可以说,如若不是那骨瘦如柴的身体,这本是极美的一套动作。
“骨架”似是很满意自己的动作,又抬脚想继续这样的三步一回旋,可却在第二次回旋时失去平衡,以极大的力度撞倒了疗养室外的小桌,而这深夜发出的巨大声响,终于惊醒了熟睡的护士。
护士心想又是哪个病人在这大半夜的折腾,有些不耐烦地站起身,往发出声响一侧的疗养室走去。
晚间灯光的亮度特意设定得比白天弱,护士揉着眼睛准备将灯光调亮,却在看见那个爬起来继续转动的“人”后吓得跌坐到了地上。
“骨架”在三次回旋后看向五楼的尽头,身子站定头却“咯咯”地转向身后,嘴角上扯,头上的血流进了眼睛。
看着一边尖叫一边倒退的护士,“骨架”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旋转起来,一圈一圈,越跳越高,越来越快,一个回旋,全身撞向了尽头的窗户。在碎裂声中,那具舞动着的身体从空中往下跌落,躯体在半空中分裂,血液在空气中散开,弥漫的血雾仿若深夜里盛开的花,绚烂无边。
天目:
微淇浑身血污地从实验基地走出,在椎名乐呵呵的表情里面不改色地拿起毛巾擦去脸上的汗水。这已经是在决定加入非常机动队后,组织在她身上进行的第30次实验了。
在这些实验里,微淇要不是被椎名扔进各种莫名的环境,就是被关进不同的怪兽收容室,再不然就是被泡进各种液体。好几次,微淇都觉得自己快挂了,而与此同时身体的应激能力总是能救她于水火,并且在多次危机测试后反应得越来越迅速。
至今椎名还不能弄明白那次事件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而越是弄不明白越是让椎名的挑战欲高涨,于是实验的方式也变着法的花样百出,诸番实验折磨得微淇身心俱疲。
“BOOM~”
一只狨猴跳上了微淇的肩膀,咧着牙将手里的两个小小铜钹抢敲了敲。微淇不出意外地看到椎名嘶牙咧嘴地捂住了耳朵,心里顿时觉得爽快了不少,伸出手揉了揉猴子的脑袋。
“臭猴子!”椎名跳过来就想抓狨猴的尾巴,却被狨猴以更灵巧的动作躲开,狨猴顺着椎名的手跳到他的头上,再一跃跳到了房间内机械的上方,坐定后就再次拿起铜钹,做出敲击的姿势。
椎名见状赶紧抓住微淇,指着猴子,“微淇,你合成的这玩意儿专门整我,呜呜呜。”
这只狨猴本来好好生活在雨林中,某天椎名心血来潮,先是把微淇扔进雨林,又把他不知道在哪里弄来的新“宠物”音怪也一并扔了进去。音怪落地时多日未进食,长舌一扫就把狨猴一家吞进了肚子。而微淇在制住音怪开始分解的时候,发现了这只一息尚存的小猴子,看着小家伙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微淇顺手就把它拉了出来。再一好奇,把音怪发声位置和猴子做了融合,虽然微淇的融合能力才被开发时常失败,但是这次却成功地将音怪的部分能力转移到了猴子身上。
回到组织之后,微淇给猴子配了对小铜钹,猴子只要一敲就可以发出让人难以忍受刺耳尖锐的声音,并且还能选择对象针对性攻击。也就是说,刚刚椎名被刺激得脑袋发麻时,微淇的耳边却是一片清静的。
“猴子,下来。”微淇冲着狨猴招招手,狨猴乖乖地从半空跃起稳稳落在微淇的肩膀上,再一路爬到她的手掌间,娇小的身躯抱着微淇的一根手指,及其依恋。
“啧啧啧……看不出来,这还是只好色的猴子。”椎名摇摇头,想了想又指着自己的脸,笑得明媚,“呐,猴子,我也长得很好看啊!”而狨猴也很给面子的,举起了手里的铜钹,让椎名迅速收起笑容倒退三步。
“教授,它一家可是被你的宠物吃掉的,你说,它怎么可能喜欢你?”
欧洋推开实验室的门,看了看躲在一旁委屈的椎名,边说边走到微淇身边,将手里刚刚拿到的资料递了过去。
“有任务了。”
K市韦弗赫斯疗养院
站在疗养院大门前,微淇并没有急着动作,而是打量着大门上多方位监控摄像头若有所思。待停好车的欧洋到来,微淇比了一个手势,欧阳点点头便围绕着病院外墙探路而去。
微淇揉着狨猴的头,抬头望向门前两尊巨型雕塑。这是两尊说不清样子但令人莫名心畏的雕塑,高度比病院近3米高的大门还要高耸出数尺,雕像的身体瘦骨嶙峋,四肢纤长,脸部五官模糊像是笼着一层面罩,张开的嘴里没有牙齿显出一丝颓感,双手交叉将一把巨型镰刀环绕在怀。怎么看,这都不像是应该用在病院外的装饰。
从紧闭的大门往内看去,枝繁叶茂的树木将阳光挡了大半。林荫道的尽头,巨大哥特式建筑安静地立在那里,这所疗养病院建立之初便以豪华先进被大肆报道,虽然远离市区但森林环绕空气怡人,疗养的同时配备了优秀的医师,所以这里即是疗养院,也是高级病院。
思考间欧洋回来了,冲着微淇摇了摇头。微淇望向高耸的镰刀雕像,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十几分钟后,一辆高级轿车驶到门前,司机下车后走至大门石壁一侧,在一阵轰响声中沉重的大门向两方开启。
“微淇小姐是吧?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接到电话院长就让我赶紧来接二位。”
司机是一名普通的中年男人,迎着微淇便赶紧低头道歉。微淇摆摆手表示无碍,微微一笑坐进车厢后座,坐稳的瞬间笑容褪去,望向大门内侧。这里原来有一间房间,司机刚刚应该就是在这里打开的门。但是奇怪的是,这间房间的窗户对内,大门对外一侧却是实心的墙,如若自行前来,显然找不到进门的方法。
“司机先生。”微淇将目光收回,看向从后视镜偷看的司机。
“我姓刘,叫我刘叔就好。”司机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刘叔,进入疗养院只有这道门么?”
“额,以前还有一道门,后来……那道门出了点问题,在整修,最近大家都用这边了。”
“哦,这样啊。刘叔,您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疗养院开门的第二年我就来了,今年算起来第四年了。”
微淇点点头不再说话,一旁的欧洋眼睛微闭,手指间小水花转动。
在疗养院的主建筑前车子停稳,微淇和欧洋下车。
“院长现在还在处理病人的事情。让我先带二位去五楼的会客室。”
“刘叔,这里环境这么好,我们先到处走走,待会儿我们自己上去吧。”
“这……”
“刘叔,谢谢您了。”微淇声音带着磁性,将手放在刘叔的肩膀上,嘴唇上挑,眼睛微眯,笑得明媚。
欧洋在旁睁大眼睛,微淇,被椎名折磨后,真是越来越……
十分钟后,欧洋有些忍俊不禁地看着微淇。同样的方法在护士这里完全失效了,女人啊,果然是同类相斥的动物。
看着微淇黑下去的脸,欧洋摇了摇头,朝着那几个刚才无视微淇的护士走去。
“这疗养院真豪华啊,从外面看我还以为是豪宅呢,哈哈,姐姐们在这里就像是大小姐一样。”欧洋扬起迷人的笑容,护士在欧洋蓝色眼眸注视下很快卸下防备,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红晕。微淇忍不住腹诽,啧,还是长得好看的混血儿吃香。
“哪有,哪有,长期在这里不见天日的。”
“姐姐们没有休息么?”
“没办法休息啊,这里病人这么多,根本照顾不过来。”
“这里不是疗养院么,还需要照顾病人?”
“是啊,很多都是……”
“不好意思耽误了,两位久等。”
就在欧洋想往下细问时,一道中厚的男声响起,微淇和欧洋立刻转身,只见一位身材保持得极好的中年男人站在不远处,白色大褂下依稀能看见剪裁优良的西装,微淇心想,如果这里不是疗养院,在其他地方碰见,应该会认为这是位身价颇丰的富商吧。
“院长。”护士们噤声。
“是不是该换岗了?”
“是的,是的。”众护士赶紧点头散去。
“周院长您好,我是微淇,这是我的搭档欧洋,我们来做事故调查。”微淇伸出手。
“你们好,实在是抱歉啊,今天有个病人身体突然不舒服,耽搁了会儿。”周院长伸出手,及其有礼地回握。
“二位还是跟我先到会客室吧。”
周院长说完,就转身朝着电梯走去,微淇欧洋见状,也只得赶紧跟上。边走边往两边的房间看去,半虚掩的门看去,有些病人在睡觉,有些坐在凳子上盯着电视,以疗养院来讲,一切正常。
“其实只是一件意外事故而已,后事已经办完了,也怪我,没来得及告知警方。”
站在会客室的落地窗前,欧洋看向楼下的草坪,只见三三两两穿着病服的人,有的在散步,有的在晒太阳,一片祥和。微淇则坐在了周院长的对面,喝着茶漫不经心。
“出事的病人,好像曾经是非常有名的芭蕾舞演员。”
“是啊,后来在一次演出失误后退役了。可能受的打击过大,精神有些失常,所以家人就送到这里修养了。”
“哦~,这么说起来,跳楼是精神问题?”
“这个你们不是已经有结论了么?”周院长看向微淇,笑得亲切。
“是吗?可我这里的资料有些不同。”
“如何不同?”周院长的笑容隐去。
“病患记录里,写的可是:全身瘫痪。”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