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在我,生命也在我,信仰我的人虽然死了,也必复活,凡活着信仰我的人,必永远不死。”
伦敦:
不同于六月的阳光草地及临睡时才告别的太阳,十一月底的伦敦已经寒意来袭,五点不到夜幕便替代了余光。从大西洋刮来的海风挟裹着雨点,很快在地面汇成一片,人们脚步匆匆急忙避雨,没有人注意到巷口内,浑身湿透的小孩步履不稳没入街道尽头,而他的身后,是两具倒下的白骨。
伦敦最近不安生。
旺兹沃思接连有人失踪,白鹿巷的械斗持续升级,一天内南部四区接连发生数起刺伤事件。伦敦依旧热闹,景区前游客攒动,本地市民却集体陷入焦虑不安。
然而,最让警方头疼的,却不仅仅是这接连不断的刺伤和械斗。
拉起的横条后,被围起来的是布利克斯顿的某个街区。入口处的汽车车面坑坑洼洼,仿佛被昆虫啃噬只留下了破烂不堪的铁架。再往里走,整个住宅街道一半坍塌,破碎的石块之间遍布血迹,血迹之上,是勉强可以辨认的人类躯体。这些躯体血肉尽失,残留的肉块挂在散落的骨架上,腥气扑鼻惨烈异常。
这种怪异的景象,并不是第一起。
最开始是刚搬入肯辛顿区不久的阿拉伯新贵报案,称自己孩子里有2人外出未归,因考虑到政治敏感性未对外大肆宣传,希望能够通过伦敦警方巡回。
新贵的小孩尚未寻回,隔天警方再次接到报案,这次失踪的是公爵8岁的小女儿。接下来的一周,每天都有人报案孩童失踪,如若是普通的小孩倒不必惊慌,然而这些失踪的小孩,大多来自于肯辛顿、马里波恩等权贵居住区,他们的父母均不是他们可以怠慢的对象。
然而即使如此,暗暗出动了伦敦警方的精锐警力,全城搜索却未见任何蛛丝马迹。就在警方一筹莫展时,事情有了转机。
有个小女孩出现了。
女孩是自己走进警署的,奇怪的是,没人看见她是怎么进来的,好像她本来就在警员之间,有人需要她就出现了。
鉴于最近失踪的都是在8-14岁的小孩,眼前的小女孩看过去也是10岁出头的样子,警员们的警觉性一下就被激起,照相采样赶紧在系统里进行核对。
遗憾的是,小女孩并不是失踪案里报备的小孩。
她是个孤儿。
然而女孩儿也并不是非关系者,因为她是公爵失踪女儿的玩伴。或者说,仆人。
女孩儿不会说话,手里紧紧攥着的纸条成了唯一的线索,警方按照纸条上的坐标找到了一处仓库,仓库打开,一片惨绝。
地上散布的骨架杂乱堆叠,血迹已经渗入地底成了大片的深褐色印迹。越是往里走,血腥气越重,散落在地的头发,尚新鲜未被吞食的肉,及滚落一旁干涸的眼珠,饶是见惯案犯现场的警员也禁不住心里生寒,胃里犯呕。
警员忽然想起一起跟来的小女孩,转身想遮住她的眼睛。却看见小女孩面无表情,似乎对眼前的情景毫无感觉,她越过血迹斑斑的尸骨,指向了角落一个紧锁的铁箱。
箱子打开,幸存者还有一个。
公爵的女儿。
二梦第一次来伦敦的喜悦很快被一盘“仰望星空”打击得所剩无几。昼夜温差引起的感冒,对才恢复行走没多久的他来说,也是一次极重的煎熬。
微淇穿好风衣准备出门,二梦立马抬起头眼巴巴地望着,眼见微淇并没有叫上自己的意思,又一脸丧气地垂下脑袋。
听到一声叹气,微淇从门口回到了自己身边,二梦双眼冒星抬头傻笑,感觉到手里一热,再低头手上多了一杯热可可。
“二梦,留你一个人是不是不习惯?”
“嗯嗯嗯!!”二梦鼻音浓浓。
“嗯,那~”
“微淇~”二梦一脸期待,头拼命狂点。
“我让欧洋留下来陪你吧。”
“咔嚓”,欧洋手里的杯子裂了一地。
交代完需要注意的事情后,微淇收拾好离开。而微淇前脚关门刚走,二人的笑容便立马消失,彼此对看一眼,一左一右绕开茶几坐在了沙发两角。
二梦盯着墙上的时钟,欧洋手里抛着水花。良久的沉默后,二梦开口。
“喂,那啥,冰块儿,我饿了。”
“饿了自己去做饭。”
“我是病人!”
“你又不是残废!”
“你……微淇留你是照顾我的。”
“自己造个梦啥都能吃到。”
“啊啊啊啊,冰块儿,本尊今天要让你吃屎。”
“臭金毛,信不信老子淹死你!”
二人迅速从沙发上站起,欧洋手一伸,房内的水龙头大开,水腾空而起,二梦眼内精光大现,屋外的行人走着走着便纷纷倒地,就地睡了过去。
“死冰块儿…”
“臭金毛…”
“本尊灭了你!”
“老子灭了你!”
“BOOM~BOOM~”
就在这时,二人脑袋里传来接连不断的铜钹声,一声比一声巨大,一声比一声刺耳。二人手忙脚乱地捂住耳朵,刚刚聚起的气瞬间消散。
房外倒地的人一脸讶异地爬起,房内盘旋的水从半空落下,将二梦欧洋淋成了落汤鸡。二人一脸震惊,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臭猴子!!!”
“BOOM~BOOM~”
猴子不慌不急地跳到书柜上,铜钹换脚敲,一只爪子无聊地掏着耳朵,另一只爪子举到半空,竖起了中指。
“靠!”
微淇对伦敦是熟悉的。幼时被营救后她曾在这里进行身体治疗,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年,但那时常去的威斯敏斯特教堂依旧让她怀念。
穿过泰晤士河,气势宏伟的议会大厦和高耸入天的大本钟楼跃然眼前。钟楼里14吨重的洪钟发出深沉的鸣响,毗邻一侧的大教堂金碧辉煌中透着静谧肃穆。
“神父。”
礼拜堂前等待她的,是旧识亚伯神父。
微淇被找回时因记忆残缺噩梦不断,对人有极强的攻击性,同时又有严重的自杀倾向于是被隔离治疗。虽然不记得神父做了什么,但是当她恢复神志,再到能行动自由期间,身边的一直是亚伯神父。
当然,微淇并不信仰任何教义,尤其是在了解并亲自接触过表世界之下的世界后。但是对于有着虔诚信仰的人,她是心存敬畏的。
“怎么把头发剪短了?”
神父笑容和煦如常,数年过去脸上似乎没有衰老的痕迹。
“嗯,有点不方便。”微淇抓了抓头发,难得羞赧。
神父慈爱地揉了揉微淇的头,转头看向拱顶上的彩色玻璃窗。
“是为近期发生的事来的?”
“是。”
“警局的调查结果,似乎是野兽啃噬。”
“野兽不可能……“微淇斟酌着措辞,“肉分得太细碎,骨头上无齿痕。”
“也许是人为?”
“问题一致,人为有可能,但方式……”
神父轻轻叹了口气,微淇的执拗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眼下她既然来找自己,心里必然已经有了想法。
“跟我来,我想,你得见见她。”
“神父…”
微淇手伸进神父的臂弯,露出大大的笑容。
穿过本堂外的侧廊,跟随神父进入南侧修道院内的一处房邸,微淇边走边看着那些拱廊外的古建筑,这里似乎千年未变,即使外部已百世沧桑。
房门打开,神父默默退至一侧,顺着神父退开的方向看过去,一个身着宽松纯棉制无袖裙的小女孩呆坐在地板上,她专注地看着窗外的天空,对开门声和进来的二人全无反应。
“所以,这就是那个小孩儿?”
欧洋接过微淇的包,二梦则直接蹲下身子,紧盯着门口的女孩儿。
“嗯。”
“她是哑巴?”
二梦伸出手在女孩儿眼前晃了晃,女孩儿没有反应。
“目前还没说过话。”
微淇牵起女孩儿的手,还没进入房间就听到后方不约而同的两声喷嚏,下意识就将女孩护进怀里。
“怎么都感冒了?”
“额,一言难尽。”
欧阳搓了搓鼻子,二梦挠了挠头。
“记得吃药,小心传染,这小妹妹身体弱,我也还没来得及带去做身体检查。”
“警方没做检查?”欧洋问。
“她是孤儿,也不在这次的失踪报备案里。”
微淇边说话边怜惜地摸了摸女孩儿的头。
“切,就是差别待遇呗,无非都是些权贵的狗,那什么……”
二梦的愤愤不平在小女孩儿凝视的眼神里弱了下来。
“别怕,以后有你哥我来保护你!”
拍了拍胸腹,二梦承诺。
“二梦,我先带她换身衣服……”微淇将女孩带向自己的房间,“为了知道真相,待会需要你来探梦。”
“好,我知道了。”
“还有……”
女孩儿好奇地看着猴子,微淇干脆将狨猴放在了她的怀里。
“你们两个先给我去吃药。”
“额,是。”
女儿自回来后就一直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因身体检查无碍诊断为受惊过度,诊断为休养几日即可恢复,所以公爵夫妇并未过度着急。然而当这种情况持续到第五天,再看着从回来后就一直睁大眼睛坐在床上甚至不睡觉的女儿时,夫妇俩开始慌了神。眼看着仆人送进去的食物又被原封不动地端了出来,柔弱的公爵夫人干脆直接哭了起来。
“都怪你,我就说,咱们别碰那些事儿的。”
“妇人之仁,你懂个屁。”
公爵家是世袭的贵族,但是一战后祖父的兄弟姊妹大多战死沙场。人丁越发单薄之外,新民主主义改革带来的影响,又摊上个不善经营还热爱豪赌的父亲,留在他手里的产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多。虽然不至于落魄至平民阶层,但也不能再如幼时那般阔绰。这对从小养尊处优贵族家庭出身的公爵来说,适应是极难的事情。
而且,他本意是旁观的。
“啊啊啊啊啊啊~~~”
女仆的惨叫声响彻豪宅的深夜,紧随其后的是接连不断更多的惨叫声。公爵夫妇从沉睡中惊醒,第一时间拿起电话想接通孩子们房间的仆人,电话尚在连接状态,整个公爵府却陷入了一片沉静。
公爵夫妇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朝着楼上孩子们的房间走去。方才的惨叫声已消失无迹,仿若是二人的一场梦境。然而,越是往上走,血腥气却越重,让二人不禁心生恐惧。
他们先是推开了两个儿子所在的房间。月光下,儿子乖乖地躺在床上,二人舒了一口气正想关门离开,公爵夫人突感不对,三步并作两步至床前掀开被子,随即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此时,后方的房门自动打开,公爵夫人惊慌地冲向女儿的卧室,却在进入卧室的瞬间瘫倒在地。公爵赶忙跑了过去将妻子扶起,妻子的颤抖让他心生不安,赶紧转头看向房内。
只见女儿房间的空中飘满了厚厚的一层灰雾,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尽头。女儿背对着夫妇二人,身子一半没在了阴影里。还来不及反应,那雾突然动了,像潮水般向前推进、推进,一下已经到了门前。二人尚未看清那雾为何物,转眼间,灰雾已经铺天盖地爬满二人周身,在一声又一声凄厉尖叫声中,二人跌倒在地,迅即化为白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