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缘今天送外卖,丢了21份盒饭,离了职,心里发堵。
他去便利店泡了碗面,端着来到蓝球场外台阶坐下。球场里两伙人追来跑去,嗓门高亮。
里面的精彩过人,三分投篮他没兴趣,面临生存的时候,娱乐连风景都算不上。
他思考工作的事情,然后望着四周灯火通明的楼房,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有个窝。
面太烫,他没急着吃,拿出用了4年的手机,打开新闻,挑了心灵鸡汤看。
文字在破碎的屏幕上显得杂乱,在看完几篇文章后充满力量,感觉自己就是未来的比尔盖马。
又打开微信,跟泡面合影,配上自我感觉良好的文字:
“今日是泡面,明日改盛宴,加油。”
发到朋友圈,很快有一条留言:
“欠三个月房租了,再不交,走人!”
留言者是房东,三栋楼拆迁户,工作是收租,烦恼也是收租。
方缘21岁,听家人说他出生后3个月,在医院检查,父亲抱着哇哇哭的他正哄着,有个看相人正打点滴。
远处望了婴儿一会,提溜着吊瓶走过来,对方缘父亲说:“这孩子印堂藏九星,将来是人上人,大富大贵命。”
方缘父亲将孩子往自己怀里紧了紧,测过身子打量眼前的陌生人。
这人眉心竖着一道深纹,梳着油光锃亮偏分头,穿着的确良衬衫喇叭裤,脚上却配了双皮凉鞋,重要的是大白天还带着墨镜。
整个人看着就不伦不类,跟长袍大褂手捏古籍的长胡子老道士相比,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道行。
看相人啧啧啧赞叹了一会,又捡些好听话说。
什么如果将来孩子走官路需要什么什么,走财路需要什么什么······
但面容突然严肃,话锋一转,说:“这孩子今日便有一劫,劫数来自天外,会取走一生气运。”
看相人见方缘父亲油盐不进,瞄了瞄周边,附在他耳边悄声说只要100元,就能给孩子破灾,破灾需要点诚意才灵光。
方缘父亲依然没什么反应,看相人有点不耐烦了,撇嘴一笑站直了身,指着被子里的婴孩说:“孩子脚心有一颗红点痣,劫难不除,明日这痣定会消失。”
最终,父亲不耐烦的掏出皱巴巴一百元票子,给了看相人······
方缘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后,就给看相人一个“骗子”名号,因为他打那天以后,今天病明天伤,连着家里生活质量都越来越差。
每次谈到这骗子,父亲就躲在没人地方卷着烟抽,甚至起身去当年的医院找人。
大家觉得方缘他爹气不过,毕竟当时100元钱不算小钱。
但这么多年过去,骗子不可能故技重施,仍在那里干缺德事。就劝他别在意,把精力放在赚钱上才是正道。
而方缘父亲总是目光躲闪,犯了错似的唉声叹气,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年他给看相人的100元钱,是假的。
当时,看相人假模假样施法后离开医院,父亲无意打开被子,见到了那颗红痣,而第二天红痣的确消失了,那看相人却再也寻不见。
······
······
方缘常做奇怪的梦,梦见古人模样的道士,梦见吃人的妖,梦见飞剑和其他奇奇怪怪的法器。
所以做事说话,与别人格格不入,很多人都说他脑子有泡泡。
走上社会后做过十几份工作,都砸了饭碗。
做汽车销售,拉人试车,把车撞了3台;去小区当保安,天天拦着业主出示身份证,被投诉……最近一份工作是在靓团送外卖。
才三天,就丢了21份餐。
丢餐时,方缘在路上遇见个看相人,眉心竖着一道深纹,拦着他故作高深,说他运气不好是因为一缕魂被借走,只要100元就帮他找回来。
方缘急着赶路,加上憎恨看相算命之人,没听清对方说什么,就踹了对方一脚。
看相人呸了方缘一口就跑了,边跑边喊活该。
方缘追了几十米回来,21份餐就没了。
方缘端起面吹散热气,想着自己坑坑洼洼的生存路,心里更加堵得慌。
即便心里有鸡汤,也盖不住泡面散发出的迷茫。
天落下几点雨,砸在方缘脸上。
此时打篮球的人嘻嘻哈哈,蹦蹦跳跳散了场,路上一些娇气女孩在尚未下雨的路上,用手挡着头,缩着脖子奔跑起来。
天空变得阴暗,雨点开始急促,炸雷在天上响起。
方缘不避雨,用力叉一坨面往嘴里塞,偏偏有个炸雷找茬,“咔嚓”一声,似在方缘耳边生,吓得他一哆嗦,溅一身汤,左手捧着的一桶面跌落在地。
方缘跳起身,拿着叉子指着天大吼:“有能耐你劈我啊?”
话音未落,一记闪电劈在方缘举起的手上,隆隆雷声随后而至。
这面到底没吃成。
“我擦,有人渡劫!”有人震惊喊道。
“渡个屁,都熟了,快报警!”有人焦急回应。
又一记闪电击在方缘躯体上!
“别打了!”“没戏了!”“太惨了!”几个人悲叹道。
方缘焦了。
······
······
方缘的魂离了身,向天上飘去,他看见自己躺在地上,全身焦烂。
越飘越高,他又看清了整个城市,这个繁华而陌生的地方,不太友善却永远给外来人开一扇门的地方。
方缘觉得这大概就是人死后景象,自己这么善良,又往上飘,八成是要上天堂。
忽然他又自天上向下飘。
“刚才不是要上天吗?这会儿怎么又下来了?不会是要下地狱吧?”方缘有些惊恐。
城市画面消失,方缘见到一具比他还焦糊的躯体。
躯体身无片物躺在杂草里,左腿搭在一段枯木上,一群灰色麻雀试探性靠近。
一片大叶子飘落到身体小腹下面,惊飞了靠近的几只麻雀。
方缘的魂径直向那身体落去,在距离几米远时,速度变慢,他看见下面的人睁着眼睛看着他,嘴角流血,嘴唇动了两下。
一丝金色气息在周身绕了两圈,像是检验躯壳,然后从焦烂嘴角钻入。
黑乎乎的身体逐渐恢复肉色,周边麻雀似乎觉得没肉吃了,呼啦啦散去。
下一刻,方缘的魂附在下面身体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