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和我从黑龙江返回,一路无话。
转眼之间,就到了天津,再有十五六个小时应该就能抵达上海。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件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此时是我在开车,老高半躺在副驾上,双手抱在胸前,眯着眼,准备休息好了来替我,我们俩这几天就是这么过的,来回倒来倒去。
车子刚经过一个大转弯,接下来是一条老太婆裹脚布一样的大长路,一眼看不到头儿。
我抬起手,揉了揉眼睛,这两天基本算没停下来过,不断在行进,从南到北,再从北到南,眼睛此刻酸涩的很。
可就在此刻,我隐约觉得,前方路中间好像有个黑色小点儿,我以为自己眼花了,狠狠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一看,它还在那里,那个黑色的点儿。
距离太远了,我无法分辨它到底是什么,只能看见它渐渐蔓延开,从我的视野中蔓延开来,从东到西,横贯在地平线之上。它从黑点儿变成了一抹黑色。
我下意识地长大了嘴,这到底是什么?
“嘭!”我的身子突然地往前耸了一下,头瞬间撞在了方向盘上。
“啊!”我惊呼了一下。
车子撞到了旁边的护栏,我光顾着看前面,没有注意车子。
老高被这剧烈地晃动也给晃醒了,眼神里面充满了迷茫,“咋地了?”
“你看前面。”我揉着脑袋,手指了一下前面,重新启动了车子,撞击直接把车子整熄火了。
老高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到那个黑色。
“那啥玩意儿?”老高的反应和我如出一辙,那是难以置信以及对于未知的困惑。
“不知道,过去看看吧。”我提前经历了震惊,倒是比老高先一步冷静了下来。
经历了那么大的灾难,很难有什么东西还能保持那么大的形体。退一步说,就算能保存下来,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有那么巨大的体型,横贯在地平线之上,其真实尺寸将令人大吃一惊。
车子一点一点接近那一抹黑色,它的轮廓也愈发清晰。
尽管有心理准备,可真的到了它脚下的时候,我和老高还是被狠狠地震惊了一把。
它足足有二十四五层楼那么高,从东到西已经看不到尽头了,从我的感知来看,最起码绵延五六公里。好似一颗黑色橄榄球。我从未见过有如此黑色,好像能吸收所有的光一样,是那种纯纯的黑色,极为纯粹的黑色,它的黑是黑洞的黑。它就那么矗立在广袤大地上,有着极为不和谐的感觉,是那样的扎眼,像一个匍匐在地的雄狮,随时准备冲向猎物。
我和老高看了好半天也没分辨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忽然,我的心脏剧烈收缩,我突然觉得呼吸困难,没有任何征兆,就是感觉很难受。
是它!
没有任何理由,我觉得我所有的感觉都是来自于眼前这个未知的事物。
我感觉到了危险,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不是我俩能够解决的,并且,不是我们能够知道的,这里面有足以惊动世人的秘密,可我没觉得有什么秘密比生命更重要。
我转头瞅了一眼老高,相互点了下头,显然我们达成了共识。
我俩转头就跑,上车,打火,挂挡,加油,一气呵成。
油门加到底,窗外的东西如同被台风刮飞一样,从窗外疾驰,一口气跑出去五六公里,等那个东西被远远甩在身后,我俩长出了一口气。
都说未知的东西才是最可怕的,今儿才算感同身受。
那种威压,那种如针芒在背的感觉,可能我们一辈子都忘不掉。
渐渐地,那一抹黑色彻底消失在车子后面,可仍心有余悸。
心里面满是后怕。
“那到底是什么?”老高率先打破沉默。
“不是什么吉利的东西,不要再说了,我觉得会有不详。”我回道。
看到老高的脸色,我知道我的脸色比他好不了多少,我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打破了心绪,尽管心里有好奇,可是对于危险的敏锐直觉让我知道,相比好奇心,生命的意义显然更为可贵,探索这个东西,可能会让我们丢掉生命。
这是不详,我甚至觉得,这场灾难的出现,和这个东西冥冥中有着某种联系。
没有什么理由,只是直觉。
我们怀着死里逃生的心情,一路南下。
看到前面的断了一半的路标,还能勉强认出上面的字迹。
“上海市!”
“回来了。”我长舒了一口气,有点如释重负。
“回来了回来了,”老高也有点激动,“先回基地找他俩去吧。”
我应了一声,向着基地疾驰而去。
突然,眼前一花,我敏锐觉得前方有什么东西,赶紧用力踩刹车,车子急刹的声音刺耳无比,向右猛打方向盘,车子直接甩了出去,骤然急刹让车子直接甩尾了。
“嘭!”车子再次撞到护栏,而停了下来。
我的肚子猛烈撞在方向盘上,剧烈疼痛,我一时间有点发不出声音,再一看,老高都快贴到挡风玻璃上了,难兄难弟。
“靠!”我终于说出了话。
“走!”突然听到老高大喊。
“啊?”我愣住了,再一看,老高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车窗外,我顺着看过去。
一抹黑色。
是它!怎么会是它?
它竟然一直跟着我们!
“走啊!楞啥呢?”
我终于醒过神来,赶紧打火。可是车子好像被水泡过了一样,丝毫没有任何反应,钥匙都快拧断了,车子没有任何反应。
老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是它!”
我知道我俩被瞄上了,可是我们竟然连它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走不成了。”我知道如果我可以看到自己的脸色,绝不会比老高的脸色好看多少。恐惧如影随形,强占了心灵的高地,因为未知,所以恐惧,因为恐惧,所以绝望。
这无声的压抑占据了我们之间的空间。
我知道肯定有东西在盯着我们,就像我们盯着它一样。
时间仿佛停滞了,像一团急速冷却的浓重的岩浆,浓稠的散不开。
在不经意间,那一抹黑色的前面出现了三个影子,白色的影子,我没说错,你也没听错,就是白色,我没有眼花,我十分确定,就是三个白色的影子,在黑色的背景下格外显眼。我知道这有些叫人难以接受,但它们就是突然出现的,毫无声息,毫无征兆,就那么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它们的周边散着若有若无的微光,我看不见里面是什么。
“这究竟是什么?为什么缠着我们?”老高的声音有些嘶哑,听得出来,他此刻的心情是崩溃的。任谁看到这些,都会怀疑一切的,老高至今还没彻底崩溃,已经比绝大多数强了。
只见中间的那个白影微微动了一下,我的身体好像突然不受控制了,从汽车里面直接穿了出去,我说不出话,我忽然感觉此刻的我,如此弱小,我没有任何气力去反抗这一切,我很无力,这种无力感,上次的这种感受还是在大学毕业后的交房租和还信用卡挤在一块儿的时候。
“王一!”老高在车里大声疾呼,“你们到底是什么怪物?”
我好像可以感觉到他的声嘶力竭,可是于事无补,我被死死地抓在空中,四肢像被焊在钢板上。
我好像听到他们说话了,声音好像从远古传来,如同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诵读佛经,声音宏大而空灵,好像重若万钧,又好像轻如鸿毛,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这声音中带着某种魔性,竟然有种叫人皈依的冲动。‘’
那是神灵的自语,那是上帝的发问!
突然我看到中间的影子又动了一下,脚下的汽车,突然像是蒸发了一样,什么都没了,瞬间消失无踪,就好似从来没有一般。
“老高!”如果我能喊出来,我一定不会这么憋屈,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我们都拿出了真心对待,这样的末世,有谁肯陪你走南闯北?只是憋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承受。
眼角两颗眼泪滑落,“我为你报仇!”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像是在跟自己说,但我知道,他可以听到。我相信,他可以听到。
宏大的佛经诵读声音再次响贯耳畔,我可以猜到,这是他们独有的交流方式,我什么都不知道,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我被急速拉扯了过去,像是蜘蛛在拿蛛丝缠绕他们的猎物。
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直接在脑海中央爆发,一瞬间像是被万吨巨锤砸在脑门,又像是脑子里爆了一颗核弹,剧烈的疼痛下,毫无意外地,我再次昏迷了过去。
迷迷糊糊地,我好像看见了我的过去,像电影一般,从头到尾,只是在四分之一的时候突然出现那熟悉的声音,如黄铜大钟,隆隆作响。佛经诵读一样的腔调,只是声音更加苍老。
“塞古鲁斯,你可曾想见······十亿年······狂妄的你·······雷霆·······毁灭啊·······”
一阵一阵,仿佛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