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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烈日当空

又过了一年有余,海枫终于痊愈,在大周和侦反部的悉心照料下,他最终回复到事故之前的样子,虽然脸上依然留有被心细之人所能觉察出的灼伤痕迹,不过这些对海枫来说已然不重要了。

期间吴有良来过几次,他们也渐渐熟络起来,海枫能从老吴那里得知不少外面的消息。可到后来老吴来的时间越来越少,以至于最多一次间隔近两个月之久,且他能从老吴刻意隐藏的眼神里看出一丝紧张。

大周对此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本是个急脾气,自从海枫出事他不曾离开侦反部一步,早就憋闷许久。尽管他们两个看出老吴的异常且旁敲侧击地打听于他,但老吴的嘴却如生铁浇筑一般密不透风,他们只好作罢,但同时他们隐约感受到,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不过现在摆在他们两个面前的却是另外一件棘手的事情。由于他们是在特殊情形下破例进入侦反部总部,因此组织里一部分人并不能够十分信任他们两个能够保守侦反部的秘密,不过出于二人的特殊身份以及在本事件中的关键作用,组织上并不能简单的限制他们的自由。

经过慎重考虑后,组织上决定先只允许他们只在侦反部内部活动,经过一段时间的教育学习之后,考察通过即将二人正式纳入侦反部并准许其自由进出。于是他和大周不得不花费大量时间在枯燥的学习教育中,待他们终于通过了重重考察,两人相视苦涩一笑,时间已过一月有余。

现在他们终于以科学家顾问的身份正式列为侦反部一员,从他重伤清醒那一刻起,海枫就期盼这一天的到来。如今可以再次走进实验室,他内心激动不已,仿佛终于可以接触到那只无形的大手并反抗之。不过海枫现在最渴望的,还是出去看一眼真实的世界,因为已有两年不曾接触过外界,亦不曾看到过真实的阳光。大周就更不必说了,他本是天性洒脱之人,若不是因为自己,他完全可以过两年无忧无虑的生活,如今却陪自己在地下待了这么久,虽然他从不为此事抱怨过,自己心底终究还是感觉亏欠了他。

于是经过侦反部同意,他们乔装打扮利用侦反部提供的假身份,在暗中保护之下走出了侦反部。跟无数次想象的一样,阳光温柔且强烈地扑向他们,没有风也没有云,有的只是那种熟悉,那种亲切,这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使他和大周产生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他们甚至忘记了曾发生过的事情,给人非常不真实的感觉。几分钟后,他们回过神来,不约而同地往熟悉的市区走去。

他们装作若无其事一般走在路上,走过研究所,走过广场,走到记忆中最繁华的中心。

却错愕地发现,偌大的城市里车水马龙华灯流彩不见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不见了,有的只是形单影只一闪而过的行人。商场里喧腾华丽的声音依旧,却显得格外扎眼,没有了人流的繁华热闹,终究是虚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仿佛变成了一座空城。他们这才明白过来为何一路上所见之人寥寥无几且行色匆匆,但他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能够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但他们心底依然存留着一丝侥幸,希望这些只是某个重要的国事活动前的准备,毕竟这里是帝都。

然而就是这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即将被打破。大周带海枫走进一家酒吧,毫无意外地看到同样稀少的人,且大多低头不语,沉默压抑的气氛充斥着整个屋子,已不复往日熟悉的灯红酒绿与欢声笑语。

不过令他惊喜的是,他所熟识的吧台张小哥依旧在这里,不过由于大周的伪装,那小哥并没有立即将他认出。大周上前跟张小哥攀谈了几句才使他确信,眼前之人便是两年未曾出现的大周,之后把海枫以好朋友的身份介绍给了张小哥。

张小哥偶见故人十分高兴,立刻给他们二人倒满啤酒,激动地对大周说:“周哥,好久没见你了啊!差不多有两年了吧?我还常跟人打听你,结果没一个说的上来的。又加上后来出了那样的事,嗨,我还真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大周和海枫听到他说到“出了那样的事”心里同时咯噔一下,大周便说道:“唉,我的事一言难尽,有机会慢慢跟你说。你刚才说发生了那样的事,到底是什么事?还有我来的路上看到整个城市并没有几个行走在外面的人,是不是跟这事儿有关?”

张小哥脸上写满了惊愕的表情,不解地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你们是与世隔绝了吗?”

大周苦笑道:“实不相瞒,我们两个可以说真是与世隔绝了,这不出来都快不认识这个城市了。你得给我们详细说说。”

张小哥随后的一番话,如晴天霹雳一般在二人心头炸裂,他们万万没想到科幻电影中的情节真的在现实里发生了。

事情的原委大致是这样的。一年前的一天,也就是他们还在地下侦反部,海枫重伤未愈的一天。那天本是一个平凡的日子,却因为一件事,使整个世界彻底慌乱——天空中出现了两个太阳!

据张小哥说,他那时候正在吧台无聊,却见有人在门口嚷嚷些什么,由于声音嘈杂,他只能隐约听到“太阳”、“天上”之类断断续续的话,听上去语气紧张、急促。很快,酒吧里所有人都冲了出去,那时张小哥理所应当的想到,一定是出现日食了,不过他也疑惑为何没有听到关于日食的预报。当他跑到外面抬头看天的时候,整个人被彻底震惊,天空中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两个太阳!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抬头望向天空,没有一个人说话,也不顾射出的光线是否耀眼,只是那样呆呆地看着,仿佛时间在那一刻停止。这一切都过于梦幻,以至于人们都不敢确定此刻经历的是否是真实。待到有人反应过来,疯狂地向远方跑去,人们这才纷纷意识到自己或许身处凶险境地,便四顾散开向自以为安全的地方跑去。许多人驾车远去,但更多的人只能跟随前方之人跑去。于是很快便汇聚起来几条庞大的人流,其实跑在前面之人并无明确目的,只是凭借本能的直觉冲往前方,却在不知不觉中引导了人群的方向。张小哥此时就身处其中的一条人流,疯狂又紧张地跑着。他们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要去往何处,更不知道此刻如何凶险,他们脑子是停止的,思想是空白的,他们此刻正如无头的苍蝇一般跟周围人一起向前冲去!数个人群往各个方向移动,有些汇聚附近街区的人群变的更加壮大,有些加入到更庞大的人群中向相反的方向跑去,有些原本领队奔跑的人渐渐落到了后面,而新领队之人却并无明确的方向,于是人们变得更加混乱,继而出现拥挤与踩踏事件,哭声、喊叫声、狂笑声、大骂声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全城的警察展开紧急应对疏导,才发现面对如此庞大的人群是何等的无力,正如妄图挡住滚滚洪流的芦苇般不堪一击。政府随即下达最高指示,不惜出动军队来平息这一突如其来的暴乱,路上开始出现装甲车、坦克等军事车辆和设备,并使用高音喇叭不间断引导、宣传,电视、网络、无线电等所有的媒体渠道立刻转播此次专家对本次事件的评估和猜想,呼吁大家切勿盲目紧张,理性看待……

这场声势颇为浩大的暴走事件后来被证实为一次全球大范围内人群自发性活动,除美洲大陆那时处于夜晚之外,其他大陆大部分都同时看到了两个太阳。由此引发的大规模人群动乱后被称作“太阳暴乱”,亲历过的人都把此事作为谈资津津乐道了好多年,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与此次暴乱开始时的草率一样,结束也显得莫名其妙,正在政府几乎束手无措之际,高音喇叭的持续宣传渐渐使大家明白过来,整个地球皆笼罩在这“两个太阳”之下,而他们凭借自身的挣扎是无法逃离出地球的,更何况他们连自己的国家都无法自由离开,因此他们的努力终究是水中月镜中花。于是大家纷纷变得失落,继而都似乎得到了某种解脱,不再做无谓地挣扎,而是选择相信国家与政府的建议——躲到离自己最近的建筑物中去。在有几人率先进入楼内之后,几大队伍便如破竹一般纷纷散去。好像熟透了的黄豆急于挣脱豆荚的束缚,看似牢不可破的秩序顷刻间化为乌有,不到一刻钟的工夫,街面上只剩下维持秩序无果的警察、军人、政府人员面面相觑,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他们看到路上躺满了不幸的、受到踩踏的人们。

海枫听到这里皆不禁汗毛颤栗,一方面,他震惊于此事几乎为零的发生可能性,并竭力想象当时的混乱场面,不啻于一场人间悲剧,让时隔许久的他听来都心惊肉跳,更不必说曾经亲身经历于其中的人们了;另一方面,他敏锐地意识到,当初出现在自己屋内的,让自己第一反应是太阳的,几乎致自己于死地的东西,或许与当初天上的某一个“太阳”有某种必然的联系。这使他既激动又紧张,端着酒杯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他抬眼看向大周,发现大周恰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从他的眼神中,海枫知道大周跟自己想到了同一件事情,但他那泰然自若的神态和眼神使海枫感到慰藉,逐渐放松并平静下来。

“接下来呢?”大周问。

“接下来的事就简单多了。”张小哥轻描淡写道,“在我跟着人群钻进一个商场之后,其中一个太阳就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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