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草长,莺飞。早春二月,暖风和煦,正午太阳恬静,不似炽热如火的夏日,不似寒风猎猎的冬日。届时的太阳,比黎苓的性子还温柔,比大殿下的语气还暖和,比秦淮尤的笑颜还热情。
“苓苓,好了没有呀,我要过来喽。”我一只手遮住眼睛,另一只手百无聊赖的捏捏桌面上的木雕兔子。
捂着脸的纤纤细手悄悄摸摸裂出一条缝隙,隔着老远,偷偷看她寻地躲藏的动作。
时间撵着人走,满打满算,我也已经过了有四个生辰,只差今年这么一个,便能及笄。想起这些,我脸上挂了一抹小女儿家的绯红,嫣然一笑。再说黎苓,她便是那年花朝节我与大殿下救下的孤女。
黎苓不会说话,我便教她习字读书,终于知道了她的身世——自小便被丢弃,后被芸娘拐去,欲要将她卖与一户员外郎的痴呆儿子做妾。幸而我那日碰着了,幸而那日大殿下路过。否则若不是芸娘将黎苓卖走,就是芸娘将我打死。亦或两者皆有。
这些年月多亏得有她相伴,自然,亦有大殿下,小殿下。那不然我或许就先因日子无趣而终。恰逢此时,她回头看我一眼,我赶忙在她发觉前将露出的那条指缝闭紧。
我暗自窃喜,苓儿又没发觉呢。我与她朝夕相处数年,情同姐妹,早就能从她小小的动作中看出她下一步将要做甚。
譬如此时,我与她玩起躲猫猫,即使是我闭着眼睛,也能猜得出她的藏身之地。等着瞧,她必然是藏在侧殿云鹤屏风后,那红木镂空柜中的。
“一步难,一步往;难一步,往一步……”这首奇异的歌谣又一次不经意间从我唇齿中流淌出来,不知是哪个戏文里听来的,不知讲的是又哪对苦命鸳鸯。总而言之,自小我便喜爱非常。
“苓苓呀,我过来喽,你可要认真藏好啦。”我狡黠的看向还在晃悠的侧殿门窗,放下手上捏着的小兔儿。苓儿自然不能回应我,我就当她是躲藏好了,预见到我捉到她时她面上该有的沮丧,银铃铛般的笑声从善如流的传出这宽敞的别院。
不多时,我一蹦一跳如小兔一般活泼的找到了黎苓。小苓儿不乖,将我的耍赖皮学的一清二楚,不从的跑走。
我向来“只许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比之当年不许我将苓儿带回的祖母还要不依不饶,追着她绕了院子跑了好一阵。
不过两个半大的女孩,追追跑跑一柱香的时间就累得慌。我先做了表率,柳腰直不起来,举了手向她“求饶”。
“苓儿,我不抓你啦,走走走,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我抹了抹额角的汗珠,执起她的手就往小亭台中那满月状的石桌去。
一轮满月一般圆圆满满的石桌,四张雕琢花纹的石鼓凳。圆桌上早就摆放好她与苓儿最最喜欢的糕点零嘴。我只觉得这一刹那我心中满满当当,比起眼前的一轮“满月”,我更加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