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觞沿着曲水蜿蜒而下,伴随着饮酒和吟诗的活动,使风济阁也显得格外高雅。
霍靖还在饶有兴趣地听谢氏才子们作诗作赋,可是他身旁的谢湛和谢栎却有些坐不住了,到底谢湛和谢栎是货真价实的六七岁小朋友,又对文学艺术没多大热爱,觉得很是无聊。
“阿静,我们出去转转吧?”谢湛提议道。
这种家宴,倒不拘束,若是小辈坐不住,提前离开倒也无妨,是以谢湛才会如此说。
谢栎也想离席,不过原因却不仅仅是无聊:“看着酒水却不能喝,太难受了,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谢栎很遗憾,他们这些年纪小的并不能喝酒,即使流觞到了面前,也被侍奉的家仆换成了果汁或是茶水。
“行吧。”霍靖无可无不可。他能听得下去诗文,却也不排斥在淮阳公府里散步,毕竟淮阳公府设计巧妙,布局精心,亭台楼阁,遍植花木,在春暖花开之际,更是美不胜收,他也乐意欣赏这样的景致。
于是,他们三人悄悄离席。
“诗文真是无趣……听说女客都在知常园,不如我们去偷偷看看?”谢湛贼兮兮地提议道。
“……”霍靖无语。
没想到谢湛这么——调皮。
偷窥女眷,有失风度!
当然,谢湛本质上不正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么?七岁八岁狗也嫌。
谢栎却是一脸无奈:“二十八叔,这不好吧?虽然你我还不到死守男女大防之时,但是一旦事发,那可是要被罚的。”
陈郡谢氏治家严谨,子弟若有违规,轻则罚站、手板,重则禁闭、跪宗祠。
谢湛浑身一抖:“行了,就当我没说,咱们就绕着无名池转转。”
无名池,便是风济阁所在人工湖之名,语出《庄子·内篇·逍遥游》:“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陈郡谢氏似乎极为崇尚道家。霍靖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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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靖三人沿着无名池边走边聊,走走停停。
说话的主要是谢湛和霍靖,他们在聊霍靖牛刀小试的创业项目。谢栎对生意兴致缺缺,不过还是认真听着。
毕竟世家子弟就没有毫无家业的,谢栎也是未雨绸缪。
“对了,阿静,官府备案和店铺开业都需要店名——你想过没有?”谢湛问霍靖。
霍靖略一思忖,为自己的人生第一桶金起名为云裳阁。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其实霍靖第一反应是露华浓。不过,霍靖还是保留了对露华浓这个品牌最起码的尊重,没有直接剽窃人家的大名。
当然,云裳这个名字也很好听。
霍靖将李白的大作《清平调·其一》说给谢湛和谢栎听,又笑道:“我觉得仰慕风雅的贵夫人和女郎们,定然也会喜欢这首诗歌。”
到底是李太白对杨贵妃的赞歌呢!
谢湛和谢栎虽然诗文功课不算太好,不过也是有一些鉴赏能力的。
谢栎说道:“好诗,虽然我说不出什么好处来,但是如同九姑姑那般的才女定然会喜欢。”
“听着不错,这诗流传出去,对云裳阁的名声定然是有好处的。”谢湛听到谢栎提及谢涵,又道,“不如就先把这个拿给九姐看。九姐在京城闺秀里很有才名,她若青睐有加,定然能吸引更多小娘子们。”
霍靖先是点点头,随即顿了顿,说道:“可是,九表姐能帮我们么?”
他可从来没想过,要用皇子身份去压谢涵。
谢湛连连点头,笑道:“没有问题的!九姐为人和善得很,是阿静你接触得少,不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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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谢栎耳朵一动,眸中划过一丝惊讶,一手拉霍靖,一手拉谢湛,迅速藏身到附近低矮的花丛之中,压低了声音,说道:“噤声,有女客来了!”
霍靖和谢湛也很惊奇。
他们如今没走多久,距风济阁不算太远,女客不都是在知常园么?知常园尽管也是毗邻无名池水系,可离风济阁也不算太近。不过,若是对淮阳公府不熟悉的人,也很有可能乱走到这里。
霍靖三人年龄不大,倒也不必担心男女大防的问题,更何况大凌本身礼教并不算太过严苛,也并没有太过限制男女见面结交。只是,与女客见面,到底不算是值得赞颂的事情,能避则避。
正在三个小朋友屏息凝神之际,不远处走来两个衣着华贵的女郎。两人都没有带侍女,彼此脸色都不太好,仿佛起了什么争执一般。
“谢阿蓁,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那桓远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其中一个约十七八岁的紫衣少女气道。
被唤作“谢阿蓁”的少女瞧着不过十四五岁年纪,皱着眉,不忿道:“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就是想嫁给他。阿姐,凭什么桓远不喜欢我呢?我不嫌弃他寄人篱下,不嫌弃他父母双亡,我们也算是门当户对——”
紫衣少女轻哼一声,堵住身边少女的话,道:“就算他只是桓氏旁支,跟咱们家半斤八两,可是他是桓夫人的内侄,你就够不上。谢蓁,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心里应该有轻重吧?你这么上赶着,反而让人家桓十郎更瞧不上你。”
谢蓁轻轻咬了咬下唇,声音带了些许哭腔:“阿姐,我是真的心悦他,从他从暴徒手中救了十三哥和我开始,我就心悦他了。阿姐,我想嫁给他,求求你帮我想想办法……”
紫衣少女怒道:“阿蓁,婚姻大事,须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你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若是你要胡闹,以后出去,别说你是我谢芳的妹妹!”
“阿姐!”谢蓁跺脚,恨恨道,“我不想胡闹,我只想嫁给桓远!”
……
蹲在花丛里偷听的霍靖等人面面相觑。
这个时候,他们可不好跟谢芳和谢蓁这对姐妹打照面。
不过,霍靖摸了摸下巴,暗戳戳想,没想到,桓远还有一朵烂桃花呢。
这个谢蓁,看着可不像是个容易放弃的。桓远且要头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