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谢安石和刘老夫人拜别后，霍靖换回了自己的皇子常服，跟随宋尚宫返回宫城。
在永安宫，霍靖被自己亲娘谢皇后拉着问长问短：“在淮阳公府住得可曾习惯……你外祖父、外祖母身体如何……谢氏族学里有没有人欺负你……”
“阿娘，我很好。”霍靖硬着头皮接受皇后的热情问候，逐一回答皇后的问题，一来缓解皇后思子之情，二来聊解皇后念家之心。
“当年你娘我在族学，可是考核第一名呢……”念及往昔，皇后不由得面露追忆之色。
霍靖沉默地看着皇后。
皇后这才三十多岁，却已经开始回忆往事了。
他突然扑到皇后怀里，闷声道：“阿娘，您在宫里，很辛苦吧。以后，有儿子在，您不用这么——”压抑自己。
皇后一怔，随即舒展眉眼，缓缓一笑，杏眸微微闪烁着泪光：“靖儿，有你在，阿娘不苦。”
她在皇家这些时候，为了家族，为了自己，早年的恣意放纵全都尽数收敛了。唯有霍靖，是她沉闷深宫里唯一的阳光。
霍靖有些不习惯这样压抑的氛围，便随口道：“阿娘，皇祖母寿辰，我需要准备什么寿礼？”
皇后清了清嗓子，恢复了正常：“你才四岁，倒不必专门准备，阿娘替你备了礼，你随着前面兄长们祝寿即可。”
“皇祖母对我，只有面子情。我也不想费心。”霍靖在皇后面前说话一向没什么忌讳。
皇后微微一怔，随即笑道：“那是长辈，你可不能在外人面前这样说。”
“本来就是嘛……”霍靖嘻嘻一笑。
他生日是九月三十日。太后在那天给他的赏赐，居然跟五皇子霍端持平。这可是赤裸裸给皇后打脸的事情。就算过去了一个多月，他还是觉得好气。
他很记仇的。
“长者赐，不可有妄言……反正，那也不是你亲祖母，不必在意”皇后说罢，撇了撇嘴，又道，“快，靖儿，去换衣服——这是阿娘让尚服局特意给你做的新衣裳！”
霍靖也笑了出来，点头道：“好的，阿娘，我这就去换衣服。”
这也算是彩衣娱亲了吧？
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容后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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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一月二十一日，太后寿宴，在延德殿举行。
这日，杨太后盛装打扮，与皇帝同时高居上首，接受皇室宗亲和朝廷臣子朝拜祝寿。
殿内的歌舞在霍靖的眼中黯然失色，面前的佳肴在霍靖的口中索然无味。
坐在下首不远处的霍靖，远观着年过五旬却依然保养如同三十岁许妇人一般的杨太后，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把太后处理掉。
他虽不在后宫，却也知道，杨太后在宫内对李充容可以青眼有加，又总是给他好色的皇帝爹明里暗里送一堆美女，总是在给他皇后娘亲添堵。
或许，杨太后身后的弘农杨氏，也跟皇后母族陈郡谢氏在前朝针锋相对，只是他并没有太多获取信息的渠道。
有时候，他真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帝明知道继母杨太后与他有着利益对立，还会欣然接受那些各色各样的美人呢？
抑或是，皇帝是想借助杨太后，制衡谢皇后，让皇后不至于在六宫之内一家独大？
呵，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平衡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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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毕，开始献礼。
“帝后献礼，恭贺太后圣寿——”主持仪式的是礼部侍郎李游。
帝后起身，向太后躬身。
此时，内侍监高政宣读帝后寿礼表单：“太后华诞，普天同庆。芝兰送寿，松柏长青。帝后献颂，日月长明。敬奉高慈：千峰苍翠秘色瓷盏六套，素面胜雪白釉瓷碗六只……兰芷汀芳樗蒲绫六匹，斜纹绣光孔雀罗六匹……”
秘色瓷，孔雀罗，这可都是难得的佳品，便宜装嫩的老太太了！
霍靖暗暗腹诽。
“诸皇子献礼，敬祝太后华诞——”李游又道。
行了，我要开始表演了。
霍靖跟随兄长们起身，向太后伏地行大礼，随后六位皇子逐次向太后祝寿。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一连串的吉祥话，让太后笑得开怀。
“诸皇女献礼，同贺太后诞辰——”李游再道。
这次换了公主们进行表演。
霍靖看着他的姐妹们，一身绫罗仿佛敦煌壁画里的人物，看不出每个人的模样。
小小年纪，居然就开始涂脂抹粉了，多伤皮肤啊！
霍靖低头，失去了看热闹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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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后妃席位中传来一阵骚动。霍靖偏头去看，却见一个宫女突然跪地，带着哭腔道：“启禀陛下、太后殿下、皇后殿下，我家才人要生了——”
要生了？霍靖想了想，可能是宫女出身且名不见经传的宁才人。
“快召太医。”太后忙对皇后道，又嗔了一句，“宁才人身子重，本可以不必来的。”
“……”皇后心底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命人去太医署请医官和医女，又吩咐人将宁才人抬到延德殿偏殿去，别扰了寿宴正常进行。
她还不知道杨太后在想什么？无非是得了空就要刺她几句。宁才人这不到七个月的身孕，若是她不让宁才人来，太后便要说她不尊重寿宴；若是让宁才人来，可不就要说她不细致体贴？也不会换些说辞。
“母后，宁才人是对您有孝心，这才列席。皇后早免了她请安两个月了。”皇帝替皇后开脱道。
皇帝对宁才人本就没有多少喜爱，他也不缺儿女，对宁才人的肚子也并不紧张。更何况，他对皇后还有几分爱重，对杨太后也有几分警惕，自然不会昏了头，站在杨太后那边说教皇后。
皇后看了看皇帝，微微一笑，道：“陛下圣明。”
皇帝也笑了笑：“母后，您的寿宴要紧。让高政和宋敏华去宁才人那里守着，这边还是照常进行吧。”
高政是内侍监，宋敏华是尚宫，这两个人是帝后一等一的心腹，任谁也不能说帝后疏忽皇嗣，只能说帝后孝心在前，不忍误了太后寿宴。
“……”杨太后此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