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风阁花厅。安神香袅袅,依依在内室一早服了药,歇息了。白衣公子待她睡熟后,给她仔细掖好锦衾,这才轻轻走了出来。木土司和高畅、凌泉他们正在花厅议着事。
“多谢木兄请来神医为依依诊治。”白衣公子深深施了一礼。
“贤弟不必谢我,愚兄不敢贪功。神医行踪不定,性情怪异,我可是请不动的。只是前些年神医在山中采药遇险,为和全所救,给了和全联络方式。此次也是和全和卫父子俩上山找了几天方请来的。说来也是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呐。”
“哦,他们现在何处?”
“已回白沙镇了。”
“请木兄日后对他们父子俩多加照拂。”
“那是自然,贤弟放心。”
“木兄,小弟尚有一事相告。”
白衣公子一五一十把玉龙雪山中金矿一事和盘托出,并仔细画出那条山脚直达山洞的暗道位置。
“木兄,金矿你去开采,待他日外贼入侵时也可解我军之困,黎民之苦。但此事尚需暂时保密,仅限我们四人。待开岁后你自会明白,届时再公开不迟。若是日后……此处亦能成为你木氏子孙的庇护之所。”
白衣公子一语未了,木土司便一头拜倒在地,“咚咚咚”直磕了三个响头。白衣公子见状,连忙抢上前一把扶起:“木兄这是何意?做甚行此大礼?折杀小弟也。”
“愚兄这三拜一是为国家社稷,二是为天下百姓,三是为我木氏子孙!贤弟当得起这三拜!”木土司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道。
高畅和凌泉他们都深有同感,缓缓点头,与有荣焉……能跟在这样的公子身边,何其有幸!
“公子,公子,好宝贝来啦!”欢快的声音刚落,江河就捧着一盆似树非树,似草非草的绿色植物站在跟前。
“何物?”
“公子,我听管家说这是跳舞草。他适才送过来的,说是下人在山上挖到两株,刚种上就给送一盆来了。据说在日光下能跳起舞来。公子,你好好瞧瞧,依依姑娘定会喜欢的。”
“噢,竟能跳舞?”白衣公子上前细看。
“跳舞草也叫情人草。当气温较高或是对它吹奏曲子时,它的每对小叶片会如同女子般舒袖舞动,入夜后又似情人般紧紧相拥,甚是神奇。”木土司指着竖贴在枝干两两偎依的小叶片说道,“你们看,这是否似极了情人在拥抱?”
见自家公子脸露喜色,高畅和凌泉他们也来了兴趣,凑过来一起细看。
“哈,还真是的!公子,你看这小叶片当真有趣!”江河忍不住用手轻轻碰了碰叶子,“公子,等依依姑娘病好了,你就吹吹笛子,让她跳舞给依依姑娘看。”
“好。”白衣公子一边点点头,嘴角上扬,一边想着依依见到时该有多欢喜。
江河小心地捧着花盆,放到了院子中央晒起太阳来。
清风阁内室。依依睡醒,一睁开眼,便见到她的檀郎坐在床榻边看《黄帝内经》,神情专注。寒玉般的侧颜清淡坚毅,似黑曜石的眼眸闪着智慧的光华。午后的阳光透过楠木窗棂,斜斜映照在他身上,他心中燃烧的那团火焰也早已暖暖透了出来,与阳光一起交相辉映,幻织成绚丽的光晕,默默地照亮着一方天地……
这便是依依痴痴想要的温暖,宁静,安详,这便是依依倾尽一生不悔追随的希翼……
依依痴痴迷迷地看了许久,想了许久……
“上天待我不薄!”依依竟不知不觉把心里这句话说了出口。
她的檀郎嘴角微扬,脉脉深情瞬间氤氲着闪亮的眸子,清俊的容颜平添了几分温润的微光……
顿时,依依的心狂跳不已!莫名的愉悦深深地淹没了她!一颗心犹如被高挂在树梢上摇晃着,担忧着摔下的那一刻,却被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牢牢接住在手掌心,贴近了心口,百般温存,千般爱怜……
“依依,醒了?”白衣公子侧转头,看到依依已然梨花带雨,心头怜惜万分。取出白丝帕,静静俯过身去,轻轻拭干泪水,挽挽乌黑的鬓发,抚抚看不够梦不够的盈盈眉眼,温柔至极地低低问道,“依依……怎么啦?”
带些压抑又无比宠溺的语调,让依依即刻有了难言的委屈,难言的懊恼,难言的酸涩,难言的喜悦,她疯了一般,一下猛地贴过去牢牢抱住,埋进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对不起,依依,对不起……”白衣公子紧紧回抱她,心里酸痛难忍……一味的柔情似水,抚着依依的芙蓉面,低低道歉。幸好,依依你回来了!幸好他的依依回来了!感恩佛菩萨感恩上苍把他的依依还给了他!……
“公子,依依姑娘她……噢,没事,没事。”江河在外间听到动静,急冲了进来,见此光景,又赶紧镇定自若目不斜视地退了出去。
这下依依倒不好意思了,抽抽噎噎了几声,强自止住了哭声,可心下又不甘,便抬起头娇嗔地瞪了她檀郎一眼,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冤家!你呀……”
“依依,依依……”,心头遍尝尽了千种折磨万种惩罚!在他恐惧万分害怕会失去依依的那些日子,疼痛到他麻木,疼痛到他生无可恋,只想着放下这副尘世的皮囊,好随了依依去!不管在哪里,都随了她去!此刻,怀中还能拥有她,拥有活生生的她!他心里无比感恩!无比满足!如痴如醉地叹息着,喃喃地更是抱紧了她。
“檀郎,我要尽快把身子养好……我们一起回家……”依依深深地埋头在她檀郎怀里,厮磨着呢呢喃喃道。
“好,依依,我们一起回家。回到我们的离垢园,那里应该已是草长莺飞的春天了。”见依依病态含娇,秋波自流,白衣公子轻轻吻了一下依依的额间,甜甜地笑了……眼睛再也不舍得离开,只想痴痴地沉溺下去……这眉眼盈盈处就是他永恒的家园,永恒的眷恋……
“怎一个妙字了得!”依依孩童般围着跳舞草转了好几圈,黛眉轻扬,凝目细看,惊叹连连。
跳舞草数十双小叶片,在白衣公子优美的笛声中自行交叉转动,上下摇摆,时快时慢,宛若女子般轻舒绿袖,随笛声蹁跹起舞,煞是美妙。
“公子,公子,我也试试。”江河玩心大起,去拿了支笛子,也兴冲冲地对着跳舞草乱吹一气。没见动静,江河不死心,又鼓足劲胡乱吹了半天,跳舞草愣是一动不动,睬也不睬一下,一副傲然的模样。
“嘿,好家伙,竟敢欺我不通音律!”江河不满了,撇了撇嘴,“亏我对你这么好,天天小心伺候,又是浇水又是晒太阳的,我还就不信了……还是它只是对赤灵笛有反应?公子……要不,给我试试?”
白衣公子直接给了他一个冷眼,他这才搔搔头,做了罢。
“姐姐,你说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奇妙的植物,竟有着人一般的性情。听说黔桂之地亦能找到。姐姐以往可曾听说?可曾见过?”
“不曾,这可是稀罕之物,如何能轻易见到。”
“是啊,就连公子都是初次见识呢……”江河有点小小的得意,“这跳舞草可难伺候了,得亏我见天小心翼翼的。”
“嗯,是得多谢江河这几天的悉心照料。不然,我们如何能看到这么神奇的一幕。”依依冲江河感激一笑。
“嘿嘿嘿,依依姑娘好说好说。你高兴不就公子高兴了嘛,公子高兴我们大家也就高兴了呀。”江河掩着嘴坏坏地笑了,肩膀一耸一耸地。
依依闻言,赶紧低垂了头,轻咬着嘴唇,装作没听见。白衣公子破天荒淡淡地瞥了江河一眼,点点头,又把柔柔的目光重新粘回依依脸上。
那一刻,江河确信,只要依依姑娘,只要这个未来的少夫人说想看公子他挥袖起舞,自家公子都会毫不犹豫地舞起袖子的!真是太没……太好了!如今这样的公子也真的很好!但愿他们能一直这样喜乐无忧……江河感叹了老半天,不知不觉竟眼中噙起泪来。
眼看快到黄昏了,众人都上前一步,紧紧围住跳舞草四周。但见适才还舒展着的小叶片,竟双双对对紧紧拥抱,互相交结,情意绵绵,犹如久别重逢的“小冤家”。
一干人等,皆惊讶不已,啧啧称奇。
江河手舞足蹈,得意忘形:“咦,公子,这光景怎的如此眼熟呢?多像……唔唔唔……”
被凌泉极快地捂住了惹事的嘴巴,江河犹自不知死活地嘟囔着,瞪着无辜的大眼睛。
高畅挑挑眉,他们十几个恨不得奔上前直接点了他江河的哑穴!让他不知进退,胡说八道,吓出他们一身的冷汗!这小子平日里仗着公子心软,总会说一些没大没小的话,现如今有了依依姑娘护着他,更是胆大妄为了!好在公子心情极好,好在公子的心思都一直系在依依姑娘的身上,好在依依姑娘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跳舞草,好在他们几个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见……话说,江河似乎也没说错吧……
一丝甜甜酸酸的味道若有若无在空气中悄悄弥散了开来……
公子这样……真好!
……何时我也能够觅得相伴一生的佳偶?就如公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