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依依姑娘,快来看看这个。”江河兴奋地拿着一支步摇招呼着。
此时的白衣公子和依依,正在一个货摊前挑选着木梳子。
万物盼春的心青涩而敏感,湿漉漉,毛茸茸的。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如粉雕玉琢,亭亭玉立。
大硏城的早春分外妖娆,处处繁花绽放。看那门前,桥边,河旁,柳树新绿,星星点点,宛若美人睡眼初展,不经意溢出了细细碎碎的春光,柔媚得令人心慌。
白衣公子手上拿着一把半月形紫檀木梳,左右各镶嵌着一月白色砗磲祥云,中间一朵并蒂莲相偎相依,清丽雅致,仿佛暗香幽幽而来,隐约间竟似有宝光浮现。
“依依,这把梳子你可喜欢?”
“檀郎!我……很是喜欢。”依依双手接过,轻轻地抚摸,娇羞地点了点头。
依依无法忽视她檀郎眼中满溢的柔情和炽热的渴望!她深知他的心!也深知自己的心!她不愿辜负这两颗经历万千艰辛,仍痴痴相依,苦苦相随的心!有道是人生无常,韶华易逝。她不愿等满园芳菲落尽后,才空幽怨徒悲叹!因此,对她檀郎捧出的这颗心万千珍重,万千怜惜!
见眼前心尖尖上的人儿面若桃花浅染,眼如秋水迷离,唇似朱丹一点……他俊脸微酡,心醉神迷,一时间竟然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今日何日……
江河见招呼了老半天,两人都没反应,犹自神魂颠倒,痴痴对看。便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步摇。正待走上前去,却见高畅和蓝萱也已转到那边。
“妹妹,看什么呢?如此入神?”
“噢,……是姐姐呀。”依依回过神来,含羞带怯,躲躲闪闪,“没……没什么。”
蓝萱眼尖,一眼看到依依手中紧握的木梳:“好别致的梳子……公子好眼力呀。”
说完特意对依依笑了一笑。依依顿觉脸上一热,连忙看了看她的檀郎。那位公子也正看着她,一直看着她,嘴角含笑,神采奕奕。此时见依依想躲到他身后,便老实不客气地把木梳子小心放进怀里,付了银子。抿着嘴唇微微地笑,紧紧地牵起依依的手,脚步轻快,径直向江河那边走去。
蓝萱和高畅暗自偷笑,对望了一眼,也快步跟了上去。
“哎呀公子,都叫了你老半天了……你看这步摇多漂亮。”江河见自家公子过来,立时精神一振,来了兴趣,又把那支步摇拿起来,伸到他面前晃了晃,心里得意得很。要是依依姑娘喜欢,公子可不得夸我呀。
还真是精妙绝伦!一只翠蓝的孔雀展开了五彩的羽毛,口中垂下一颗黄豆大小的南珠,精湛的雕工和掐丝技艺,把孔雀的高傲与华贵雍容展现得淋漓尽致,匠心独运之处无不令人叹为观止!
“掌柜说这通体翠蓝最是难得,是用上好的碧甸子镶嵌的,五彩的尾羽则是选用了五种颜色的玛瑙镶嵌而成,可稀罕了。”
“姐姐,此步摇与姐姐你国色天香的容貌倒是绝配呢。”依依赞叹道。
“妹妹说笑了,我哪……”
“确是与你极配!”高畅一手夺过步摇,牢牢地插在蓝萱发髻上。那只翠蓝的孔雀直晃得他心神摇荡,“真美!”
蓝萱蓦地羞红了脸,见高畅仍愣愣看着,便轻轻拉了拉他衣袖,赶紧扭转头,眼里的笑意却丝毫不想掩饰。
可怜的江河怔怔地,仍举着手,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看着他们都走出了银楼,才嘀咕了几句。
从赵记银楼一出来,路上行人就纷纷驻足停留,蓝萱大窘,高畅却是春风满面,好不得意。
白衣公子和依依牵着手走在后头,两人喃喃细语,说个不停,眼尾眉梢烂漫着无边春色。
“公子,你看我们走了这许久,依依姑娘怕是要疲倦了,我们去茶馆吧?”江河一路耷拉着眉毛。直到远处的茶馆映入眼帘,总算恢复了神气,回过头来问道。
“好。”白衣公子点点头,按神医吩咐是要依依多走动走动散散心,虽说出来还不到一个时辰,可依依大病初愈,还是不宜过于劳累。
这家茶馆他们上次来过,此时人不多,就找了上次坐过的位置。
江河熟门熟路地点了酥油茶,又点了几样糕点,都是他们平日里喜爱的口味,
“公子,这家的酥油茶最是好吃不过了,依依姑娘很是喜欢呢。”
“哦?”声调似乎有些提高。
“呃……当然,比起公子你做的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差那么一点。”江河赶紧纠正,他感觉到了一阵寒意袭来,不由咽了一下口水。
依依也低垂着头,抿嘴一笑,有点心虚的模样。
看来还是得多学学呀。白衣公子抿了抿嘴唇,暗暗打定了主意。
蓝萱见江河吃瘪的样子太逗了,忍着笑,和高畅挤眉弄眼,不时咳嗽连连。
江河偷偷看了看蓝萱,磨了磨牙,却又无可奈何。
歇息了有大半个时辰,此时街上行人热闹了许多。依依坐在窗边,看柳枝从窗外探进来,一抹嫩绿,轻轻摇曳。
“听闻闭关三年的智空法师昨日出关了?”
“阿弥陀佛!诸佛欢喜,人天共仰啊。”
“是啊,方才我们几个都去普贤寺听了智空法师讲《华严经》呢。”
邻座的茶客三三两两在谈论着。
依依闻言看了白衣公子一眼。
“依依可是想去普贤寺?”白衣公子微笑。
“嗯嗯,我们也去听听经,同沾法喜吧。”
待依依他们五人来到普贤寺*,却得知智空法师已外出云游去了。
见依依有些惋惜,白衣公子轻轻握住依依双肩:“依依,莫起烦恼,随缘就好。”
“檀郎,我明白了。”依依释然而笑。
白衣公子柔声道:“依依,来,我们一同顶礼菩萨。”
“嗯。”依依点了点头,与她的檀郎一同进了大殿,虔诚地顶礼大殿内的观音菩萨,普贤菩萨和文殊菩萨。
白衣公子按下激动的心绪,深情地凝视着依依双眼,紧紧牵着依依的手,郑重地说:“依依,我们来乞求观音大士福慧我们的这份尘缘吧。”
依依也深情地看着她的檀郎,心在怦然跳动……
依依无比虔诚无比郑重地与她的檀郎一起祈求着观音大士,祈求观音大士大慈大悲福慧他们这份相互以命缱绻,以命珍惜的情缘。
礼毕,两人又紧紧牵着手走出大殿,神情既庄重又欣慰,似乎是完成了一种庄严的仪式。
两人遂又往南厢房走去,一同虔诚顶礼了地藏菩萨,并念诵了忏悔三昧,尔后作了回向。
礼拜了佛菩萨后,两人身心安乐欢喜。心手相牵,来到大殿右边的菩提树下,两人痴痴对望……
碧云天,庄严地。依依见她的檀郎珍而重之,在怀里心口处取出一个红丝绸布小包,小心翼翼打开,竟是一对用几缕青丝和红绳缠绕编织成的同心结!
这?!莫非是……依依的心战栗不已!她见到她檀郎那灿若繁星的眼眸,早已染满了明媚春光!无边的春色正一浪一浪地朝她涌来!她情不自禁地轻轻颤抖,一滴晶莹的泪珠甜美地点在眼边。她宛若被抽掉了所有力气,酥酥软软地深深沉湎在她檀郎洒下的花霜蕊雪桃红漩涡里……檀郎,她叹息般长长呼出一口气,心甘情愿放纵自己,微笑地沉溺了下去……
“依依,这是我们的青丝与红线编织而成的同心结!”白衣公子眼中银河弥漫,微颤着手,郑重地拿起其中一个稳稳放在依依的手掌心,“依依,我们生生世世结发同心,永不相负!”
从内心深处升起的无比愉悦,让白衣公子俊美白皙的面容泛出淡淡的红晕,一种无法言喻的深情于他心中如同这青丝与红线,紧紧缠绕,两相缱绻……
“檀郎!……”
“依依!……”
两相执手,脉脉含情。千言和万语,都在这一声低低的呼唤中,千般柔情,万种爱意,都在他们眼眸闪烁的星河里……
“公子?公子,昨晚半夜三更,你偷偷摸摸的,竟然就是在编这个呀?”江河突然在他们身后跳了出来,眼睛瞪得滚圆,乍乍呼呼地大喊。在不远处早就等在一边,不敢过来的高畅和蓝萱,愣是给吓呆了,心中懊悔得很。天知道,实在是不该让这惹事的人一块跟着出来呀。也不知公子是否也正后悔着呢。
一个冷眼刚要扫过去,却见依依一脸娇羞,眼波流转,宛若三月桃花,观之欲醉。白衣公子呆了一呆,脸即刻柔和了下来,竟破天慌对着江河脸色和缓地点了点头。
这下莫说高畅和蓝萱,就连江河也惊住了……清冷如霜的公子,竟是连性子也都改了?
红尘纷扰,是非恩怨都由它……
离垢清净,咫尺相思只为她……
注:*普贤寺始建于清光绪年间,是当年统治丽江的木氏土司,为求丽江多民族融合而修建。也是目前国内唯一仅存的具有多民族特点的汉传寺庙建筑。此处普贤寺的出现,是为了文学作品所塑造的艺术形象和思想感情的渲染做了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