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只剩一些厚厚低低的浊云。
马上要入夜了。
陆景真思虑着乡间小路道窄,林间又多陷阱,怕是不能连夜赶回驿站,便让长林先去溪边找个空旷的地方生火休息,自己拉着马的缰绳在后头慢慢走。
徐念翘觉着自己一个人骑在马背上,让陆景真牵马走不大好意思,想下来同他一块走,刚跨出一腿,陆景真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托住她的腿问道,
“你要干嘛?”
徐念翘的腿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我...我下来和你一块走吧。”
陆景真见她又要给自己添麻烦,手上一个使劲便将她托回马背上去,
“天马上就黑了,乡间小路不好走,你别下来添乱了。”
“我哪有添乱...”
徐念翘不肯承认,小声嘟嘟囔囔着,最终还是听话地乖乖待在马背上。
远处的长林已经提前到了溪边选好休息的地方,现下正到处跑着寻一些枯枝杂草来生火。
陆景真很快也拉着马到了,他伸手把徐念翘从马背上扶下来便让马在周围随意走动吃着溪草。徐念翘担心夜间马会跑走,于是提醒他说,
“不把马拴起来吗?”
长林抱着柴火回来正好听了一耳,马上就跟她炫耀道,
“陆大人的马可是御赐的好马,这马认人,不会乱跑的。”
谁要听这个啊。
徐念翘心想,脸上敷衍地朝他笑了笑,转身便去周围捡树枝了。
长林见徐念翘从今天下午开始就对他有些敌意,现在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人,三小姐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她今天下午开始,看我的眼神就不大对劲。”
陆景真看他还没反应过来,摇摇头说,
“长林,你跟我这么久了,怎么还是不够机灵?”
长林为自己辩解道,
“大人,常言说得好,女人的心思三月的天——猜不透。我哪里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说完他猛地一下,突然想到了,
“不会是因为下午我在马厩那边,对着马夫....”
陆景真看他好歹开窍了,拍拍他的肩夸赞道,
“演得好长林,你越来越适合白面角色了,等我回京城,就推荐你去鸿戟班唱戏。”
长林见陆景真取笑自己,也学着徐念翘敷衍一笑,不理会他地扭头捡树枝去了。
等到徐念翘拿着柴火回来,陆景真已经生了火,又从溪里捞了几条鱼上来打算烤着吃。
徐念翘看他鳞也不刮,内脏也不清理就要将鱼插到树枝上去烤,急忙把鱼拿过来说,
“大人,还是我来处理吧,你这样弄,等会吃起来怕是腥味会很重。”
陆景真确实不懂得这些,便由着她去处理。
徐念翘从地上捡了一块尖尖锐锐的石头,将鱼身上大部分鳞片刮了下来,又找长林要来官刀把鱼开膛破肚,而后拿着溪水将鱼里里外外洗了一遍,最后才拿着香樟树枝串着鱼放到火上去烤,没一会,鱼香夹杂着香樟树枝的味道就飘散开了,引得陆景真和长林口中生津。
“好香啊...”
长林吸了一口气,将鱼的香气狠狠吸进肺中,陆景真面上不动声色,其实肚子也馋的不行了。
徐念翘知道他们饿了,飞快地翻转了几下,拿着指尖撕开鱼肉一看,发现水分烤得差不多干了,便将第一支鱼递给陆景真,
“这是香樟树的树枝,利用烘烤把它的味道烤出来,可以掩盖一点鱼的味道,大人尝尝,味道应该还可以。”
陆景真接过鱼尝了一口,发觉着实好吃,不免对她高看了一眼,
“没想到三小姐还会烤鱼,我以为大家闺秀都不会做这些事。”
陆景真说话总是让人分不清好坏,徐念翘干脆不去分辨,
“这有什么难的,我会的事情可多了,除了不会琴棋书画,其他的我懂得还不少。”
陆景真想起之前长林调查过她失忆了,于是问道,
“听说你之前失忆了?”
徐念翘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点了点头说,
“对啊。”
陆景真想了一下,又说,
“从前的事情都忘了?”
徐念翘想了一下,说道,
“其实都忘了,如果不是家里人告诉我,我还不知道有你这么一个人呢。”
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吧。
陆景真听了她的话,心里愧疚与其他感觉掺杂在一起,说不上来的复杂,
“从前我们误会许多,其实三小姐值得更好的人。”
徐念翘一听,哦豁好家伙,自己明明啥也没说,这家伙就自顾自地又拒绝了她一次?虽然从前就做好了一万次被拒绝的准备,可是当陆景真真的开口时,她还是觉得会心一击,痛得呼吸困难。
徐念翘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不是已经对自己说好不再对陆景真有非分之想了吗,怎么还是这么没用!
徐念翘举着鱼有些尴尬,许久后才轻轻点了点头,不再开口。
长林一边吃着烤鱼,一边观察者身边低气压环绕的两人,心中暗暗感叹情字害人,反而有点心疼起三小姐来。
三个人没有做声地默默吃着烤鱼,看着天色由浅入暗变成深色,风也渐渐大起来。
入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