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揣着时樾枫的大衣跑到门口,就见营销经理被两个小姑娘扯着领子质问“你不是说你们的DJ不和人喝酒吗?那他怎么陪富婆去了呢?”
经理好声好气的把领带从小姑娘亮晶晶的指甲下救回来,他初来乍到,正是积累客户网的时候,谁都不敢得罪,斟酌道“认识的人打个招呼,这很正常的嘛。”
“放屁!”扎高马尾的姑娘一下就怒了“我都看见他们一起上车走了。老娘这个月哪天不来,比上班打卡还勤快呢,从没见过那女的。让你要个微信你也不给要,玩我们呢。我们还在这傻傻等一晚上,富婆这会怕是都玩了三回。”
叶蓁看不下去上前解救“那是人家姐姐,你们好好说话好不好。”
另一个姑娘斜眼看她,酒气喷在叶蓁脸上,一瞧就是喝大了“情姐姐吧,姐姐戴布契拉提,弟弟穿优衣库,垃圾桶里捡的弟弟吗?怪不得我姐们儿给买了AJ人不要呢,是看不上啊。”
“每个人都有拒绝别人的权利,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叶蓁气的脸通红。
高马尾不乐意了,放开经理冲她来“有你什么事啊,胸大无脑的,给老子爬。”
叶蓁不善言辞,攥着衣角深吸一口气“你污蔑我的朋友就关我的事。”
眼看着对面二人就要动手,一个人从马路对面走过来,两个姑娘抬头,见一个比他们一头的女人挡在面前,一双黑眼珠正平静地看着自己,像一潭望不到底的深泓。
“呦,保安啊。”高马尾一挑眉有些不屑。
“不,是保镖。”
叶蓁踩着轻快的节奏在路沿上蹦跶,欢快的像只小鹿“姐,你刚才太帅了,简直男友力爆棚。”
叶繁若伸指一个脑瓜崩弹她额头“长能耐了,会打架了。”
叶蓁抱头敢怒不敢言。
拿过叶蓁抱在怀里的外套叶繁若打量道“是你喜欢的人?”
“哇哇哇,才不是呢,这是时师兄的,时师兄人可好了,是我们院公认的男神,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叶蓁一揣手示意姐姐继续帮她拿着“只是明天刚好要上他的课,师兄要我顺便带给他,还能见到迟师兄。”
要不说少女情怀总是春呢,叶繁若听她一口时师兄一口迟师兄的,又是一个脑瓜崩“你有几个好师兄,等放假回家去放马,跑一跑你脑袋你的不正经。ana说家里的大黑生了小马驹,可机灵了,像你一样。”
这可吓不着小叶同学,她最喜欢放马了,清晨的草场还挂着露,绵延的祁连山脉像一位安静的老朋友,吹着温柔的风在湖上泛起一点波澜,马儿们都很听话,排着队在湖边踱步,傻乎乎的小牦牛自己吓自己,仰着头上的小角连连后退,又蠢又可爱。她生长在那里,一切都像呼吸一样自然,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呢。
从山丹刚来到北京的时候她简直被这座昼夜都不曾停歇的城市吓到了,灯火通明的三里屯和人潮涌动的长安街,这里到处都是人,地铁四通八达,载着无数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去往下一个站点。不过她很快就见识到都市独有的魅力,新的朋友,永远也看不完的展览,还有笑起来像小狗一样的迟师兄。
没错,她点头“师兄有很多,可是喜欢的师兄只有一个。”
叶繁若看她这样开心,心里也很高兴,也不计较她的小偷懒,将大衣一卷夹在臂弯里。衣服大概是新穿的,被主人穿进酒吧转了一圈还有些清香气味,她一抽鼻子,心想还挺好闻。
叶蓁又傻笑,她太久没见姐姐,自从叶繁若参军入伍就像一滴水滑进大海,回家探亲的时候ana抱着晒成炭的女儿心疼死了,这两年更是连影子都见不着一回,叶蓁只觉得姐姐越长越高,话也越来越少,可是身体里却积蓄着力量,让人觉得可靠。军旅生活就像溪水,磨去粗粝的外壳,留下润亮的石心。
“那zega你在这里能呆多久呀,我想带你好好玩一玩。”首都那么多好玩的地方,可是姐姐却没去过,这次要是有机会可不能放过。
“ana说她和爸爸正好要给这边的马场送种马,过几天也会来京城,所以直到假期结束我都会在这里。”
她们的母亲妥霞女士是裕固族人,家里平日里说的也是裕固语言,ana就是母亲的意思,叶家女人当道,妥霞女主内外大权一手抓,马场改制之后联系大城市的马术俱乐部为他们培育优良的赛马,事业也算是风生水起。
噢耶。叶蓁振臂欢呼,拿出手机噼里啪啦一阵后将改好的游玩计划给她看,简直是北京周边大小景区一览表。
她今年上大二,课业并不很轻松,到酒店后叶繁若趁她去洗澡酌量删减几项,叶蓁有点不服气,撅着嘴巴气哼哼的。叶繁若轻笑一声“周四下午不是有一下午的课,胆子肥了敢逃课?”
叶蓁倒在床上耍赖“那是两节公共课。”
“公共课也不能逃。”叶繁若像裹小宝宝一样用被子把叶蓁卷成个蚕蛹给她吹头发“要是ana知道你敢逃课准拿鞭子抽你,到时候我可不帮你。”
叶繁若洗漱习惯性的很快,高原上的霜雪气息被洗发水和沐浴露的甜香气覆盖,叶蓁和她躺在一起兴奋的睡不着,就着床头灯昏黄的灯光扯着叶繁若的手比大小。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叶蓁生下来和叶繁若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穿的小衣服也是叶繁若以前留下的,家里人翻看她们两三岁的单人照时经常分不清那是叶蓁的还是叶繁若的。
但是长大后差异就越来越明显起来。叶蓁的手似是无骨,每一个指肚圆润饱满,指节纤细修长,很适合戴戒指手饰,指甲涂着浓郁的车厘子色,修理成圆润的弧形,腴白如羊脂。叶繁若的手指泛着蜜色,指甲剪的很短,关节处微宽,掌心略厚,握转之时手背上的筋骨连着小臂上的肌肉线条隐隐显现,那是一双很有力的手,仿佛可将万物藏于其中。
叶繁若从谢鄰那里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保护自己的手。扣动扳机时即使只差0.1秒结果也会差之千里,一位钢琴家的手投保时保费价逾千万,一名狙击手的手则无法用数字来衡量,十根手指加起来掌握的是生与死,没有修正与重复的可能。
叶繁若将手轻握成拳放在心口,火狐基地之行让她难免回忆于过往,那些看了千百遍的山脊线,还沉睡着的枯黄色草场,坠满星辰的戈壁荒漠让熟悉到她牙齿打抖,掉进雪洞里被笑折了腰的几个人提着武装带扯出来仿佛还是昨天,冰碴子落在脸上凉嗖嗖的,自觉丢人丢到家嗷嗷大哭的委屈却再也不会有。她轻轻摩挲妹妹柔软的小手将万千思绪回收,转身听她讲自己的校园生活。
叶蓁的生活在她自己看来平凡无奇,汇聚英才的地方,她高中时没掉过前三的成绩如今只是中游,优秀的人太多,会学习的不会玩简直是句假话,社团招新的时候被迟学长一张传单引进电音社,学长还没追到,倒是真的打开一片新天地,她讲自己从手忙脚乱帮倒忙到入了门,讲迟早学长圆溜溜的脑袋,讲自己暗恋了两年还没敢告白的踌躇。
叶繁若枕着她絮絮叨叨的少女心事睡去,做了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