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卜生卢琛如今成了公子扶苏的座上宾,三天两头就派人来请卢琛去往兰池宫畅谈。
可始皇帝自从拜谒极庙之后就染了恙。一开始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浑身乏力、神情委顿。而好几拨太医去诊脉却都看不出是什么病症,太卜院的太卜们也轮番进宫为始皇帝占卜、祈福。
可是折腾了小半个月,始皇帝的病情不但没有起色,反而愈发严重了。近两日还开始出现头晕目眩的症状。
这可让朝中上下忧心忡忡。
蒙毅更是寝食难安,因为太医院、太卜院都是他奉常寺的职司。
胡姬不知从哪里请来几个胡巫,她们在始皇帝榻前群魔乱舞一番,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陛下,十二金人,是神的化身。神被怠慢了,发怒了,所以迁怒于陛下。”
说话的是个上了年纪的巫婆,用十分生涩的中原雅言说道。
在一旁的胡姬听后,立即伏在那老巫婆脚下,抽噎着说道:
“神明在上,陛下并无意冒犯!这都是扶苏的建议。神明若要降罪,就请降罪于妾身吧......呜呜呜......”
“无需担心,只要,十二金人,按照神的意思,重新摆放。陛下,会好的。”
“陛下,何不下令让少府速速将金人按照神明指示重新摆放?”
始皇帝被这一番吵嚷,更加头痛欲裂。他不会让自己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做出任何决定,于是挥了挥手道:
“朕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这显然是胡姬在向扶苏放冷箭。
这个消息传到兰池宫的时候,卢琛也正好在场。扶苏听闻将手掌重重拍在几案上:
“哼!我就知道胡姬不会善罢甘休,可也没想到她居然拿父皇的龙体安危来做文章。”
“殿下的意思是胡姬给陛下下了毒?”
“非也!她不至于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太医院那么多太医,她怎么能确保没人能够察觉出陛下中毒?”
卢琛想想也是,自己身上那个狼毒就够罕见的了,不还是被冯计觉察了。
“那殿下以为她会用什么手段?”
“很有可能是巫蛊、厌胜之术,而且一定不在宫中。”
扶苏这么一说,卢琛立刻想到了十二金人。
“会不会是十二金人身上有什么文章?我再去极庙探查一番。”
卢琛走出兰池宫就发现他身后隐约有两个人在跟踪自己。
他最近与扶苏来往频繁,被赵高当成扶苏一党也算理所当然了。
卢琛不动声色先回到了自己院中。一进院门就见无尘在墙边倒立,她认为舒适是一种罪过,所以每天都变着法儿的磨练自己。
“无尘姐姐,歇会儿吧,晚上带你出门活动活动筋骨。”
“杀赵高?”
“赵高还杀不了,先解决两个他手下的小喽啰。”
里闾就相当于现在的住宅小区。秦国一般七、八十户人家为一里,四周都用高墙圈起。只有一道里门可供进出。太阳落山后,里门就会关闭,还有专人把守。这样里面的人就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如果夜晚还有人在大街上闲逛的,那就会被抓起来进行治安处罚。
可这里门、里墙却挡不住会飞檐走壁的人。卢琛穿着夜行衣跳出了里闾,那两个跟踪他的人果然还在附近。
这两人一路跟踪卢琛到极庙附近,可他却一闪身就没了踪影。那两人还不等有所反应,就被身后的无尘挨个儿击晕。
卢琛在金人附近放开心目,里里外外仔细探查。
果然有古怪。
这些金人中空的内壁上都有一处刻着某种奇怪的文字。有点儿像道家符箓上的符纹,又有点儿像梵文或是藏文。这些小字的上面还都钉着一支羽箭。
想必这就是某种厌胜之术。
卢琛运起天地造化诀,将其中六个金人体内的文字和羽箭化成了齑粉。然后就和无尘将那两个被击晕的跟踪者悄悄背回了自家院中。
卢琛把这两人分别绑在了不同的房中。
他又想起赤翎卫有动不动就服毒自尽的爱好,于是就在他们身上仔细搜查了一遍。
什么东西都没搜到。但卢琛发现其中一人没有右耳,右手小指还缺了一截。真是冤家路窄,这不是辛二十二嘛!
“嘿嘿嘿,你醒了?说吧!你是隐官哪个屯的?”
卢琛看着辛二十二缓缓睁开了眼睛,就故意露出一脸邪门儿的坏笑。
“你,你,你怎么知道隐官的?”
如今的卢琛早就模样大变,辛二十二怎么可能想得到他就是当年那个辛五十。
“那屋里的兄弟已经招了,全都招了。你还是老老实实交待吧,不然,嘿嘿嘿。”
“不然怎样?”
“不然......我也不会杀你,我只会......嘿嘿嘿。”
其实卢琛早就想过满清十大酷刑之类的手段,但他知道这些人从小就是被折磨大的,这种皮肉之苦根本无法让他们屈服。
可他一时也没想到有什么好办法。只好使出他拿手的装逼大法,先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气氛再说。
“你,你要干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笑话,是你在跟踪我,你倒反过来问我是什么人?”
“哼,我们跟踪的是太卜生卢琛,但我看你身手了得,你怕是另有身份吧?”
“哎呦,被你看出来了,你倒是不傻!不过你别忘了,现在是我审你。”
“哼,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说不说都已经不要紧了,你叫辛二十二,去年才加入的赤翎卫。目前也就是个赤翎卫的小喽啰,只能干些盯梢的差事。”
这是卢琛根据隐官子年满十五岁,才能正式加入赤翎卫的规定推算出来的。
“是壬五那小子说的?不过你知道了这些又如何?反正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隔壁那位叫壬五,算起来还是比自己小一届的学弟。
“我问你,你平时能见得到赵高吗?”
“赵大人是什么身份?我等怎么能见?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要问我。你自己想想,在大秦还有谁敢动赵高的人?”
“扶苏?”
“光凭扶苏公子怕是也不敢吧?你再想想,他是谁的嫡长子?”
“陛下?陛下怎么会......”
“那要是赵高想要谋反呢?陛下还会坐视不管吗?”
“什么?赵大人要谋反?荒谬!”
“荒谬?你很了解赵高吗?那你说说荒谬在哪里。”
“这......”
辛二十二自然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行啦,你所知道的事情其实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么价值。”
“那你为何绑我?”
“看你顺眼,就想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赤翎卫统领!”
“笑话,凭什么?”
“凭你揭发赵高谋反有功。”
“我哪里知道赵大人谋反之事?那你是血口喷人,你可有赵大人谋反的证据?”
“慎言呐!不是我血口喷人,是陛下怀疑赵高谋反!你这是要我去跟陛下索要证据?”
“这......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卢琛早有准备,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木牍,在辛二十二眼前晃了一晃。
辛二十二清楚地看到木牍上写着“着太卜生卢琛密查赵高谋逆事”,上面还盖着个鲜红的传国玉玺印文。
这当然是假的,但卢琛知道凭他辛二十二哪里辨别得了真假。
更关键的是,辛二十二根本没有办法去证伪。
那个时代的人根本不敢想象有人敢伪造皇帝的诏令。但一旦有人豁出去这么干了,往往成功率还是很大的。
“你看清楚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陛下,或者是赵高。你自己决定吧!”
“......”
“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你要是投靠了赵高,且不说陛下能不能放过你。就说赵高他会不会留着一个知道他正在被陛下猜忌的人?据我所知,赤翎卫对自己人向来都不会手软。”
“陛下为何会让你一个太卜生来查此事?为何不让御史大夫去查?”
“陛下是要密查,如果是御史大夫来查还能叫密查吗?陛下这是出其不意,谁能想到他会派我这个小小的太卜生来查赵高呢?”
“那扶苏公子是否也知晓此事?”
“当然!否则我一介太卜生怎么能常去兰池宫呢?”
卢琛见行二十二就要上钩了,有加了一把诱饵道:
“此次不论赵高谋反之事是真是假,只要你愿意听我的,你就是陛下安插在赤翎卫中的耳目!”
“那你要我做什么?”
“哈哈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