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稷下学宫规模甚大,大大小小的房舍加起来有上千间之多。学宫正中,是一座占地广阔的三层高阁。
此时,这里正有许多士子,忙着将一捆捆推积如山的书简,按照门类整理出来,并一一装车。
此事卢琛也帮不上什么忙。
于是,就跟大虎他们聚在一处饮酒,各自诉说这些年的经历。
学宫里的先生、士子们大多性格清高,不会与大虎这些出身乞丐的武夫有什么交流。
不过,张良是个例外。闲暇之余,他也会与大虎等人痛饮畅谈。
“你就是张良?”
原来当年帮助自己混进临淄的那人,就是汉初三杰之一的张良!卢琛有种粉丝见到明星的感觉。
他再仔细打量,发现张良长相非常俊秀,有点前世当红小鲜肉的感觉。只是那个年代的人普遍显老,今年二十五岁的他,看上去却像三十岁。
但是张良性格却非常直爽豪迈,常常喝醉了就直接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这让卢琛想起了徐福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豪饮不羁,可与之为友。”
意思就是能喝二两喝半斤,这样的朋友可以有。
说起酒量,那所有人都没法跟卢琛比。且不说前世人家喝得都是五十度以上的高度酒,就说这五年以来吧,他几乎就是在徐福的酒缸里泡大的。
看到众人都已被放翻。此时的卢琛,才仅仅有些微醺而已。
今夜,夜色正好,一轮圆月高挂夜空。
“跟你们喝够没意思的,我干脆出去溜达溜达,去见识一下这座战国985。”
他四处闲逛,隐隐听到一阵袅袅琴音。
像是弹奏古琴的声音。至于是什么曲子他自然不知道,但还是能听出来有种无助地感伤。
他寻声踱去,不知不觉走近一个池塘。
池塘边上有座方亭,那琴声便是从这亭中传出。
借着月光看去,亭中有一女子的背影。一身藕荷、雪青相间的轻纱襦裙,将她那细削的肩背约束得恰到好处。
卢琛缓缓移到她的侧面,看样子,像是豆蔻梢头的年纪。只见她微微垂头,露出一段粉白颀长的脖颈。两只素手拂在琴上,轻扬勾挑之间,琴声愈发得动人。
卢琛立在原地,静静欣赏此中韵味。
“哪来的小萝莉……”
过了良久,少女发觉有人正在亭外驻足。
于是,她将左手按在弦上左右吟猱,滑出一段仿佛是在问话般的旋律。
显然,驻足之人并不通音律。见他仍在原地未动,少女便将余音收住。
抬起头,见是一位白衣少年。
“公子可是稷下士子?”
“哦!我是那谁......我,我叫辛。”
见他有些慌张,少女不禁莞尔。而且自己并没有问他名字,他倒主动先说了。
卢琛前世基本上就是个单身狗,穿越以来也几乎没有接触过异性。一时有点紧张也很正常,但很快他就沉着了下来。大大方方地走了上去。
走近细看,见这少女面若桃瓣,娇唇翘鼻。一双美目之中还隐隐有泪光闪现。
“辛公子喜欢听琴?”
“我在姑娘的琴声之中,发现其中暗合了阴阳五行。所以,我就多听了一会儿。”
少女微微点了点头。
“相传伏羲作琴之初,正是将五行化为五弦。想必辛公子就是那位徐仙人的弟子吧?”
“正是在下!”
“此去乐浪,有劳辛公子了。”
“无妨!无妨!在下方才听那琴声,似乎有些许悲伤之情。莫不是姑娘舍不得离开学宫乎?”
面对小萝莉,卢琛得使劲装出一副才子的斯文样来。
少女眼中又泛出星光,口中喃喃念到: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
卢琛虽然知道她念得大概是诗经里的某一段,但一时间还是反应不过来其中的意味。
少女见此人气概虽然脱俗,但他既不懂音律,也不懂诗。说起话来还刻意拿腔拿调的,心中顿时觉得索然,于是便抱琴起身。
“时候不早了,小女子先行告辞。”
“哎,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情急之下,狐狸尾巴还是露了出来。
“公子叫我菀儿就好。”
“菀儿......”
望着菀儿离去的身影,卢琛在心中反复地默念着这个名字......
没过几天,栾厥躲在稷下学宫的消息就传到了后胜的耳中。
自从上次陈驰与他交代此事,他便一直想找机会对稷下学宫下手。
可他一方面碍于田建和淳于礼的关系,另一方面也不想得罪全天下的读书人。
如今,总算有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不过后胜还是没有亲自前来,仍是让旅贲将军出面。
这次,旅贲将军带足了人马,将稷下学宫围成了一个铁桶。
淳于礼命士子打开宫门,自己大步走了出去。
“旅贲将军,你带着这些军汉,是要来老夫这里学习圣贤之教吗?”
“淳于礼,窝藏反贼可不是小罪,你莫要领着这些书生送死。”
“信口雌黄,何来的反贼?”
“有人亲眼所见,反贼栾厥,就藏在你这稷下学宫。”
“学宫之中绝无反贼!”
“到底有是没有?我带人一搜便知!”
“你敢?”
“我有何不敢?”
旅贲将军说话之间,将手一抬,他身后一队弓弩手齐刷刷地将箭尖对准了淳于礼。
淳于礼依然面不改色。
“当年威王立稷下学宫,设大夫之号,招天下贤士,特许我等不任职而论国事。这百余年来,还从未有人胆敢硬闯学宫。”
“那又如何?如今你可是窝藏反贼。”
“老夫只问你一句,你可有大王的诏令否?”
旅贲将军这才意识到,后胜只说大王下诏捉拿栾厥,却没说能硬闯学宫。况且后胜他自己也不来,看来此中另有玄机。
其实,后胜曾向田建请令。但田建心知自己的女儿就在稷下,况且他根本就不在意栾厥一案。
他实在耐不住后胜三番五次地来烦他,便只是应付了一句:
“那母舅去问淳于礼要人便是。”
淳于礼见旅贲将军面有迟疑,发出一声冷笑。
“哼,旅贲将军。只要你有大王诏令,莫说进来搜查,就是要老夫的项上人头也是无妨。”
撂下这句话,淳于礼就退回学宫,并将宫门紧闭。
“子房,藏书楼里的典籍可都装上车了?”
张良赶忙出来回话。
“祭酒,还剩下一小部分,今夜定能全部装完。”
“好!今夜务必要装完!”
“辛少侠,如若今夜动身,少侠可有良策?”
卢琛心想,你们都是些文化人,现在外面围了这么多兵,硬闯的话你们肯定都得玩完。我得想想其他办法才行。
“眼下看来只能智取,容在下再去探查一番周围形势。日落之前,定能与祭酒商量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外面,旅贲将军继续包围着学宫,并派人去相府将刚才的情况告诉了后胜。
报信之人走后,陈驰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后大人,这种脏事儿还是陈某去办吧。今晚,你只需将旅贲将军请到相府饮宴即可!”
“如此甚好!有劳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