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厥见那青衣士子将自己这一干人引进了稷下学宫。当即,他就明白了此人的来历。
“原来义士乃是稷下门人,栾某多谢义士相助!敢问义士如何称呼?”
“栾大人不必言谢。在下张良,表字子房。”
张良又看向众人说道:
“诸位请在此地稍事休息,在下去请家师前来。”
经过一场恶战,众人总算是能歇一口气了。
栾厥想到,此番不仅与旅贲军当街厮杀,还杀死了少司寇。看来,自己这“谋逆”的罪名算是坐实了。
想到这里,他面色突然惊恐起来,立即站起身就要向门外走去。
大虎见状,一把将他拦了下来。
“栾大人,这会儿你可千万不能出去啊。”
“我家中还有妻儿!我若躲在这里,那后胜必不会放过他们。我得去找他们。”
众人一听,纷纷上前阻止,无论如何也不让栾厥以身犯险。
“栾大人,你还是留在这里。俺带几个弟兄去把夫人和公子接回来。”
大虎说着,又朝身后嚷道:
“二虎,小虎。抄家伙,跟俺走。”
卢琛费了一番周折总算混进了稷门。在他的记忆当中,这稷下学宫白天总是人来人往,如今却是大门紧闭。
他刚准备敲门,大门就被拉开。有三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虎,二虎,小虎。怎么是你们?”
“嗯?你是谁?”
大虎他们这些年变化都不大。
但如今的卢琛,哪里还有当年那个小乞丐的影子?
“我是辛啊!”
“辛兄弟?”
“俺地娘嘞!这些年你是去了哪里?看样子你是发达了呀?”
大虎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辛兄弟,俺们现在要去办件急事。现在这城里乱了,你到这学宫里面待着,千万不要出去。”
卢琛从大虎的神色之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大虎兄,此去怕是有危险吧?兄弟我跟你们同去!当年咱们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大虎朝他看了一眼,没有拒绝。
“那俺们快走!”
一路上,三人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卢琛心中觉得有些造化弄人。没想到自己回到临淄要办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去救当年对手的妻儿。
雍门之乱,此时已经轰动了朝野。官府宣称栾厥这是造反谋逆。但老百姓口中流传的版本,却是栾大人被奸人陷害。
当四人赶到栾厥家时,他家已经被重兵包围。一名妇人和一个男童被五花大绑,推搡着带了出来。
大虎正要冲上去拼命,被卢琛拽了回来。
“大虎兄,莫冲动。此时他们还需要用这二人作诱饵,所以不用硬拼。我们先跟上去,探明了究竟再做打算。”
卢琛又让他们把手里的长戟、棍棒统统扔掉。拿着这些,实在是过于张扬。
栾厥的妻儿被关进了司寇署地牢。
卢琛开启心目探查了一番,见司寇署外松内紧,里面埋伏了数百弓弩手。而那对母子则被关于一间在地下挖出的地牢之中。
“辛兄弟,现在怎么办?”
卢琛想了想,心中有了计划。
“我这些年跟山里的仙人学了些法术,一会儿不论我做什么,你们都不要打断我。”
说着,卢琛两只手飞速地掐起来指决。
大虎他们看到他这怪异的举动,又看看司寇署那边一切如常。他们心中虽然怀疑,但想到卢琛刚才的交代,也就没有轻举妄动。
其实,周围的变化他们只是没有细心留意而已。
卢琛将心目聚焦在司寇署里的梁柱之上,他运转天地造化诀,将其中的阳木之炁引导到了周围的树木之中。
这些树木的枝干正在以一种微不可查的速度增长。而那些柱子和房梁却在一点点的朽败。
终于,一根已经变脆了的柱子再也支撑不住房顶的重量,啪的一声折断了。
紧接着,其他柱子也都应声而折。呼啦啦一阵过后,整个司寇署都被夷为了废墟。
大虎三人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司寇署里的人更吓得惊慌失措,不少人被埋在了瓦砾之中。有幸逃脱一劫的人,只以为发生了地震,纷纷跑了出来,四处寻找空旷的地方躲避。
卢琛将心目一收。
“走,我们冲进去救人。”
四人随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兵器。
地牢里的木门、木笼也已经朽败,轻轻一砍就破碎了一地。
大虎抱起孩子,二虎护着栾夫人。小虎和卢琛则一前一后防范有人来袭。
其实,这齐国的官吏,就跟那些倒下的梁柱一样腐朽,没有人会为了这个朝廷拼命。即便有人看见了他们,也都装作视而不见。
栾厥见到自己的妻儿平安归来,对大虎三人感激涕零。
“栾大人,这次多亏了俺们这位辛兄弟的手段。不然光靠俺们几个,怕是有去无回了。”
众人又将目光投在了卢琛身上。
“这位少侠是?”
“栾大人,你不记得我了?我就是当年那个被冯计利用的小乞丐,你还给过我一个大钱儿呢。”
“哦,你就是被徐神医带走的那个小鬼?”
栾厥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他虽然刚才救了自己的妻儿,但栾厥对秦国人有种本能地厌恶。所以语气也不由得轻蔑了几分。
卢琛自然感受到了,他这种微妙的情绪变化,不过也并不在意。
一旁的淳于礼听他提到徐神医三个字,马上快步走了过来。
“你便是徐君房的弟子?”
“正是在下,前辈应该就是淳于祭酒吧?”
卢琛说着,将怀里的书信递给了淳于礼。
卢琛见这淳于礼,头发花白,光看脸就知道是个知识分子,他要是再戴副黑框眼镜,那就更像个大学校长的样子了。
淳于礼看完书信后,对卢琛和栾厥说道:
“栾大人,辛少侠,与老夫借一步说话。”
由于卢敖的名字在道家过于敏感。徐福只在信中介绍卢琛是自己的弟子,名叫辛。他也提醒卢琛莫要以本名示人。
淳于礼将他二人引到一间静室之中,他们自然是要商量如何去往乐浪国一事。
栾厥此时在齐国已无立锥之地,况且他的妻儿也被救出。所以他便答应同去,愿意为此助一臂之力。
栾厥对着地图,凭他多年行军打仗的经验。他感到,这一路将会十分艰险。
“此去乐浪,必先北上燕地,再由燕地沿海向东而行。不但路途漫长,而且燕地已经落入秦人之手。栾某以为,那些书简就舍了吧。我等化整为零、轻装上阵,或许还有些把握。”
“这......”
淳于礼哪里舍得下那些珍藏的典籍?
“淳于前辈。小子下山时,家师曾说过。如果前辈愿意走海路,家师可在东莱备下大船。”
卢琛说着,用手在地图上指出了东莱的位置,然后接着又说:
“如此,我们只需一路向东,行至东莱登船即可。只不过,需要在海上漂泊几日。”
此时的人们,对于海洋多少有些畏惧心理。
淳于礼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倒是栾厥快人快语。
“既然有大船,栾某认为当走海路。如此不仅路途更近了许多,而且这一路上,好歹都是在齐国境内。”
“既然如此,那便走海路。老夫这就安排下去,还请辛少侠替老夫谢过君房兄。”
卢琛微笑应喏,心中却想:
“淳于校长,您不就是想提醒我,让我师叔祖别掉链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