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望无际的黑。
且先不说徐潇潇与霁雪已情同姐妹,在一个帐篷底下开始唠嗑谈心。毕竟这俩人刚认识不久,又都是各自门派的年轻一代,有些共同话题也是非常正常的。
这边魏凛与赤云倒是相对而言属实一些,然而赤云是个闷葫芦,不怎么爱讲话,魏凛又想着大姐魏婉春和那个神秘的黑衣人的事儿,自然也不会主动和赤云拉家常。这两个男人沉默地对坐了会儿,魏凛觉得有些乏了,自觉地向后一躺,想要舒舒服服地睡一觉。
“魏凛,成卯日的死,已经确定了吗?”
半晌不说话的赤云突然来这么一句,魏凛也只得无奈地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有些懒洋洋地回道:“按照徐潇潇的分析,这成卯日怕是被商帝杀了,以此为借口派禁军进驻雍州营和蜀道,保障楚山封禅的安全。”
“你还是没有说明白,成卯日究竟死了没有。”
魏凛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赤云,你不妨这么想,如今杀了成卯日,对谁有好处?如今朝中的势力,成卯日本就是太子党的人,太子不会派人杀他;萧侯爷虽与成卯日有旧怨,但绝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刻杀了他,给皇帝掌控雍州营的借口。要知道,雍州营可是他的徒孙柳一铮的营地,是隶属于他的力量,萧侯不会那么傻。如此看来,杀成卯日的只有商帝的人,既然商帝要杀成卯日,又为何要留他性命呢?换句话说,成卯日已经失势,是死是活并不重要,既然不重要,为何不让他去死?”
“可是,不是还有屠龙者吗?”
“屠龙者说到底只是西商的官员集团,凝聚力的基础在于成卯日的地位。如今他失势,怕是早就讲屠龙者的控制交到了太子的手上。官员的德性你也清楚,个个都是人走茶凉的主儿,不可能还会去搭救他的。”
赤云微微皱眉,旋即松开了握剑的手,不冷不热地说:“我只是很难相信一代枭雄,就这么死在了流放营里。”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魏凛摇了摇头:“成卯日作恶多端,鱼肉百姓,这么死其实还算是便宜他了。只是我也没想到,商帝为了控制留王与柳一铮,居然会用他的死作为前进的踏板。帝王心术,真是难以想象。”
“魏凛,我想去看看成卯日的尸体,最后确认一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赤云自顾自地站起身,整了整剑上缠绕的布条,径自往营门外走去:“你要不要跟来,都随你。”
“你等等。”魏凛犹豫了一瞬,还是跟了上去:“你就不怕被王来德发现?”
“他?”赤云鄙夷地挑了挑眉,舒了一口气:“西商的禁军,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
“那你难道想把这朱雀营的人全都杀了?”魏凛又好气又好笑地扯了扯赤云的披风,“若是真想去查清他的死相,还是得悄悄地去。这营地这么大,你难不成还想一个营一个营找?”
“那你说怎么找?”
“不如这样,我去问问王来德。”
“你?”赤云有些疑惑:“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是怎么和王来德扯上关系的?他居然还会单独给你个营帐?”
“这……这就说来话长了。事不宜迟,我还是先去他那里探听下情况,你在这营中稍歇片刻,我去去就来。”
魏凛若是对徐潇潇此般说辞,徐潇潇必不会安分地呆在营帐中,即便不跟着去,相比也要唠叨几句。然而赤云不同,他本就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听到魏凛主动揽活,他便不再过问,自顾自地回营喝起茶来。
待魏凛摸进王来德的营帐,咱们这位统领大人早就喝的烂醉如泥。要说王来德心大,倒也是真的,他对于魏凛问起成卯日的事儿没有丝毫地怀疑,直接就把成卯日的棺木所在营的位置告诉了眼前的年轻人。说罢,便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那是一座偏僻的营帐,几乎就在整个营地的最西面,别说严加看守,周围连个执勤的人都没有。魏凛微嘲地瞥了一眼赤云,眼神似乎在说:“这就是你西商的军纪?”
赤云当然看不见魏凛的眼神,但他确确实实地感知到,在成卯日尸体所在地的周围,一个守卫的人都没有。
“估计是认为尸体没有守着的必要。”魏凛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找了个台阶给赤云下:“毕竟总不能又活过来跑了吧,走,我们进去看看。”
赤云没有说话,径自走了进去。
里面只有一口棺木,用最便宜的黄木制成,上面已经用钉子钉死了。上面就是朴素甚至廉价的一块木板,用黑色的墨笔歪歪扭扭地写着——罪犯成氏。
赤云走到棺木面前。
“喂,我说你……不会真想开棺验尸吧?”
“不会。”赤云犹豫了一下,最终放弃了这个有些不合礼法的念头。他凑近了一步,将一封信放在了棺木上。
“萧侯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半路上知道你死了,萧侯却仍旧让我把信给你。既然你在里面看不了,我就烧给你。萧侯说了,这里面是你一直在找的东西。”赤云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
“既然你都死了,那就别带着烦恼走。”
魏凛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多说什么。他跟着赤云走出了营房,看着他慢慢生火,又看着他把这封信烧成了灰。
成卯日就这么死了?
成卯日就这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