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很奇怪,宁息明明感觉自己口干舌燥,但身上还是能不停的渗出汗水。
汗水先是从额头上渗出来,但很快就被干燥的寒风带走了,还顺势刮疼了他的脸颊,可是后来汗水越来越多,风也来不及带走它,他便顺着额头往下流,流到眼睛里,模糊了视线。
宁息用力的眨了眨眼睛,汗水像眼泪一样顺着眼角往下流,流到了嘴唇上。宁息伸出舌头,将这滴不知道是水还是眼泪的甘露舔进嘴里,咸咸的,和眼泪一个味道。
宁息不禁在心中感叹,痛苦的结晶味道都不太好。
但他还是不停的伸出舌头去舔嘴巴周围的汗水,舔干净那一点一点的咸味,嘴巴里有味道好过没味道。
其实他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也不知道是汗水流到眼睛里迷了眼,还是太累,总之看什么都有些模糊,但是他脚下并没有停,他在山林里穿梭。
最开始是跑,后来双腿越来越重,他跑的也就越来越慢,最后慢的像是在走,走也走的踉踉跄跄,他左手倒提着紫陌,右手握着红尘去劈开前方的荆棘和挡路的枝蔓。
因为前方已经没有路了,又是一片没有人迹的深山野林,而他要在这片林子里奔跑,从山下爬到山上,再从山上跑到山下。
太累了,太累了,为什么要跑呢?为什么一定要跑,这样跑下去有什么用呢?心里有个声音不断的在问他。
起初,宁息会与那个声音对话,跟他讲道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慢慢的他被那个声音说服了,他也曾停下了脚步趴到在地。
可就在他倒地之后,一根树枝从天空飞来,直直插在他脖子旁边的土地里,他昏昏沉沉的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翻身爬起,手脚并用的继续往前。
后来,天黑了,大概是黑了吧,宁息也不清楚,他后来什么也不清楚。
这是第一天,他从太阳从东方升起,跑到了日落前夕,他还是没能一直跑到天黑,他以为的天黑是两眼一抹黑,晕了过去。
山泉边,宁渟抱着自己的弟弟,轻轻的给他擦拭身体,按摩双腿,她泪眼朦胧,一直没有跟左农说话,因为左农把他的弟弟折腾的晕倒过去,还说他的弟弟是废柴。
她的弟弟怎么会是废柴呢?他的弟弟可是为了她,放下了书握住了剑,为了她杀了人。
水边燃着火堆,左农见宁渟迟迟不分给他干粮,受不了咕咕乱叫的肚子吵个不停,他只好自己动手,随手抓起了身边的两颗石子,走到水泉边游荡。
仍然是一副散漫的样子,左农来回走了两圈后,他忽然顿住了身形,右手向着黑色的泉水挥去,水面响起了一阵爆裂声,像是被剧烈撞击过一样,紧接着水面浮起了一抹鱼肚白。
左农伸出手去,凭空一抓,那条死透的鱼便被吸入了左农手中,又是相同的动作,又一条鱼儿浮出水面,再次被左农吸入手中。
将两条鱼串在树枝上烤熟后,左农将一条香喷喷的烤鱼送到宁渟面前,说道:“这个喂给宁息。”
宁渟瞪了左农一眼,却还是接过了烤鱼,相较于她带的变味儿腊肉,新鲜烤熟的鱼儿肯定更有营养。
“撒点盐巴会更好吃。”左农手里拿着另一串烤鱼蹲在宁渟旁边,咧着嘴满脸讨好。他知道宁渟身上有从家里带出来的盐巴。
刚对左农态度有些缓解的宁渟立刻又板起一张脸,但还是把包裹里的盐巴递给了左农。宁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知道左农对宁息的严厉是也是为了宁息好。
左农将盐巴洒在了两条烤熟的鱼上,然后将手中的烤鱼也递给了宁渟,说道:“太小了,不顶饿,还是你吃吧。”
“那你呢?”宁渟吃惊的看着面前的两串烤鱼,很快又被左农肚子里的咕咕声逗笑了。
也许是为了掩饰尴尬,左农又低头从地上随手抓起两颗石子,开始在水边来回游走,伺机而动。
“这个给你。”宁渟将剩余的腊肉向着左农的后背丢去,左农反手接住。
宁息会醒,是因为身体的剧烈痛疼。
天还没亮,他躺在姐姐温暖的怀里,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旁边的柴火烧的劈啪作响。
醒着看了一会儿天,宁息忽然意识到好像少了什么,很快他就想起来,原来是没有听到左农的鼾声。
宁息用力的抬起头,看到左农正坐在火堆旁边,睁着眼睛也在看天上的星星,他没有喊左农,因为害怕吵醒宁渟。宁渟是个睡的很浅的人,很容易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吵醒。
看了一会儿天,左农低下头看向醒着的宁息,他什么也没说,而是站起来朝着水泉走去,他就那么很随意的,一步步的踩在水面上,却没有下沉,然后闭起眼睛久久的站立。
这个样子的左农,宁息是见过的,那是左农第一次向他展示实力的时候,就在草棚前左农用剑给断崖劈出了一条缝,左农说那招叫拔剑式,当时的左农也是像这样静静的站立。
左农两条有力的手臂缓缓抬起,握住腰间的双剑,缓缓的抽剑,左农的动作极慢,抽出这两把剑,左农用了一盏茶的时间。两剑出鞘之后,左农以力沉千金之势向前踩出一步,双剑趁势挥出。
泉水的叮咚声忽然停止了,四周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正在宁息困难的扭转着脑袋四处看的时候,忽然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
小溪的水从中间被劈开露出了地下的卵石,流动的泉水向两边分散,如同两条被人掀开的白练。
那场景像极了有双手开了窗,遮阳的纯白纱幔被突入的大风吹得向两侧散开,不,是走了纱幔。
宁息看到纤薄的白色纱幔在他和宁渟的头顶飞过,撞击向树林,靠近泉水的外围树枝仿佛被人大力摇晃,有些纤细的小树被撞弯了腰,而有些高大粗壮的因为韧性不够,竟直接折断。
宁渟也从睡梦中惊醒,耳边是哗哗啦啦的下雨声,天上却没有雨落下。她疑惑的看着四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她注意到持剑的左农正站在水面上,说是水面也不准确,因为泉水已经干涸。
“这一招你见过,《十六字令》第一式——拔剑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