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公这次和周君前去岳麓城,共带回了一百七十一个士兵,除去路上各种减员的二十个,还有一百五十多人,这一百五十人编成了一个百人队,由刘公公的亲信周君兼任这一百多人的百夫长,下辖三个小队,每小队五十人不等,各由南城,北城,中央监狱的人组成,杨树和勃木岩松都分在了一小队,小队长又恰巧是一直对杨树颇多照顾的川耗子,这样不打破原有状态的分配,大家都乐于接受,虽然熟人里面有仇敌,但也有朋友不是,战场上,一个值得依赖的朋友,远比十个作祟的敌人要重要得多。
那次匈奴人的袭击事件,事后查明了不过是渗透进安息镇后方的一支小股部队,只有区区三十人左右,只是事发突然被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刘公公先跑,接着周君也跑,最后所有人都跟着跑,导致两百多人给几十个人一路上追着砍杀,这事儿实在不怎么光彩,从上到下每个人都面上无光,刘公公和周君都不爱谈这事儿,上面的人忌讳这个,下面的人也跟着有默契的保持了一致,不过明面上不说,私低下大家都知道了件事儿,就是来这镇子似乎不像之前刘公公说的那样只是戍边而已,刘公公鸡贼现在人尽皆知,明明是来打仗的非用了一个模糊的词语,而且事后你还挑不出他的毛病。
杨树觉得勃木岩松身上有些奇怪的地方,就比如他那会长出蘑菇来的头发,常常会吸引起大家的注意,大家他取了个外号,叫做蘑菇人,这个名字可比他本名容易让人记住多了,别人叫他,都说,喂,蘑菇人,或者说,嘿,头发长蘑菇的那个,他也乐得答应,久而久之,勃木岩松真正的名字倒无人叫了。私下里杨树问他,你这头发怎么神奇,是怎么回事,会不会哪里有不舒服啊什么的,每当一到这个话题,勃木岩松就会换了个人般,以一种深邃锐利的眼神盯着杨树,似乎是想知道杨树问这个问题是否有其他深层次的原因。杨树很不喜欢被勃木岩松这样盯着看,问了一次两次,知道他有这个毛病后,杨树就不再追问了,因为杨树自个儿琢磨出了个道理,好比身体有残疾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别人异样的目光,更何况自己那么赤裸裸的的问题跟伤口上撒盐有什么区别,明白了这个道理后杨树便释然了,不再勃木岩松面前提及头发和蘑菇这两个字眼。
昏迷了多日的陈先生终于也醒了来,每日里颤颤巍巍的拄着根木棍在校场上边看着士兵们训练,他的木棍上用绳子系了个葫芦,看的时间长了,他便解下葫芦身体靠在帅旗边上轻抿一口,嘴里咂巴咂巴着滋味,惬意无比,本来同情他的士兵们见着这副光景,心情复杂,那点因感激而生的同情片刻间就成了艳羡。
现在安息镇这边军情紧急,大后方竟然有匈奴人出没,可想而知势态已经恶化到了什么地步,按理来说这种关头,守城主将即便有天大的事情也是必须随城同在,李守业确实是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但是却不知道栖凤城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城主连下三道金牌,命他即刻回城述职,李守业仰天长啸,体会到了昔日岳武穆的悲愤和无奈,然而命令还得听,看着城外边活动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明目张胆的匈奴人,李守业将希望的目光投向了南边,那里正是刘公公求援回来的方向。
刘公公真正的身份是监军,和李守业同级同品,李守业走时将兵权交给了他的亲信参将马晖,按理来说,城防事务有军事长官主理,刘公公不应该插手,但是刘公公管他那个,在刘公公眼里,官大一级管一切,现在的安息镇就没有他不能管的,归来入城后第一天,刘公公大手一挥,就将那一百五十个人划到了周君麾下,美其名曰分担防备,操练新军,明白人一眼就看出刘公公这是在趁机培植自己的势力,但李将军一走,此时的安息镇已经没有人能够掣肘他的人了,马晖压根儿就入不了刘公公他老人家的法眼,只能睁一中眼闭一只眼任由他来。
这一百五十来人对外号称是岳麓城拨调过来的援军,实际上呢都是刘公公图便宜花钱买来的死囚,马晖看破不说破,虽然不知道这百多人的来路,但决计不可能会是军人,马晖在城楼上巡视时见过这些人操练时的情形,向左看齐能有一半人往右边转去,剩下原地还有三五个纹丝不动的,就在前两天有个老乡跑来闹事,硬说有人半夜偷了他家的芦花老母鸡,露出半拉屁股翻墙逃进了军营,马晖很奇怪,命人查了下去,果不其然,就是那援军里面的有个家伙,说顿顿无鸡不欢,因刘公公新拉起队伍没几日,马晖不便发作,自个儿掏腰包赔了那老乡几十文钱才算了事。事情至此,马晖第一次觉着刘公公干了件好事,要是把这些人让自己管教,早晚不被气死才怪。
今儿校场上是一小队在训练,杨树手拿长木作剑,正在和另外一个叫做老九的人作对抗演练,老九祖上三代都是捡大粪为生的,捡大粪讲究一个眼不离地,这老九也是尽得家族技业精髓,一根棍子使得是水泼不进,尽往杨树下三路招呼,无论杨树怎么闪转腾挪,都躲不开那根棍子,“啪,啪”杨树左右腿接连又挨了两下后他实在是忍受不了,跳到一边道:“停停停,不来了,你这是什么打法,我就没见过这么赖皮的。“杨树说着将裤子拉了起来,两只腿不知已挨了多少棍子,现在已经开始经肿起来。
老九见杨树那两只给自己抽得快要残废的双脚,嘿嘿一笑,得意道:”爷们儿,别介,来来,我让你一手一脚,给你一个打回来的机会。“
杨树听得老九要让自己一手一脚,颇有些心动,跃跃欲试正想上前把刚才挨的一番毒打找补回来时在一旁看热闹的勃木岩松道:”杨树,别去了,你打不过他的。“
”是吗?“杨树在兵器架边挑了根最结实粗装的木棍,誓必要把老九打在地上跪地求饶不可,勃木岩松这瓢冷水浇不熄杨树内心深处复仇的火苗。
挨得打多了,自然就明白了真理。勃木岩松见杨树不听劝,也就不再多说,果不其然,眨眼的功夫,杨树又给老九打得哭爹叫娘。
老九意气风发,长棍指向勃木岩松,道:“蘑菇人,要不要来玩儿两把,让你一手一脚,怎么样?”
周围的人深知老九棍法了得,不少人都吃过他的亏,见老九邀战蘑菇人,大家都希望蘑菇人能灭一灭他的威风,当然了,灭不了也没关系,当作热闹看就行对不对,反正自己又不吃亏。在大家的越哄声中,勃木岩松眼睛里燃起了异样的光芒。
“蘑菇人,去整死那个龟儿子,赢了老子今天炖个猪脚杆儿给你。”小队长川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人群里,他鼓动着勃木岩松去教训一下老九,因为他觉得老九狂得有些不太像话了,感觉自己这个小队长的气势都有些压不住他。
勃木岩松向老九招了下手,示意让他先上。“你不要武器?”老九有些惊讶道。
“不用。”勃木岩松回答得简洁明了。
看热闹的众人见着蘑菇人比老九更加嚣张,都哄堂大笑,“卧槽,牛逼……”等等类似的赞赏声不觉于耳。
“大哥,十分力气使十分,不要大意,老九这孙子下手黑得很。“杨树也在旁边提醒勃木岩松。
老九的脸色不太好看,周围尽是支持勃木岩松的声音,这些声音犹如一记记耳光一样响亮的打在他的脸上,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老九可容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如此装逼,“我非打折丫腿不可”老九心里有了想法。
“蘑菇人,我还要不要让你一手一脚啊?”瞧着勃木岩松气定神闲的样子,老九不由得留了个心眼,故意这样问道。
“唉哟,卧槽,老九你心虚了啊?”没等勃木岩松回答,那些围观的人已经开始嘲讽起老九来。
“肯定心虚了三,这不说出去的话就开始一字一句的往回舔了。“
“人家都没用棍子,他还有脸这样说……“
……
老九感觉自己还没开打就已经败了,败在了无边无际的口水中,不过他不承认,兀自强撑道:“好好好,我让你一手一脚,多大点儿事。”
勃木岩松道:“不用,你用全力,我只用一只手。”
周围的笑声比之刚才更加强烈,老九觉得面前这蘑菇人已经不是单单的和自己比武那么简单了,他这是在羞辱自己,纯粹的羞辱。老九闷哼了下,手中棍子如毒蛇出洞,探向勃木岩松胸口,这一式快如闪电,出手突然有偷袭的嫌疑。在棍尖快要触及到勃木万岩松的时候,人影一闪,老九眼前花了下,接着右手腕传来剧痛,不由得松开了手中的棍子。眨眼间勃木岩松已经绕到了老九的背后,反扣着他的右手,老九还想挣扎,勃木岩松稍一发力,手往上抬,胳臂间骨头“咯咯”作响,老九立马吃不消。
“要断了,松手,松手。”老九很识实务,赶紧向这个深藏不露的蘑菇人认输。
勃木岩松放开了老九的手,老九立马撩开衣袖查看自己的伤情,还好没受什么伤,只是手腕那里通红的一圈,似被铁钳钳过一样,甩了下胳膊,活动自如,并没有断折。
“可以可以,这擒拿的功夫真俊。”川耗子带头赞赏起来,队长一鼓掌,那些看热闹的士兵也跟着拍起了手来。
“牛逼,一看就是练家子。”
“比老九那个讨饭棍法高明多了,招式也漂亮,没那么下流。”
……
川耗子上前去拍了拍勃木岩松的肩膀,再向着其他五十多人道:“大家伙给我听斗起,以后他就是你们的副队长了,老子封的,别再跟老子喊啥子蘑菇人不蘑菇人的,阴阳怪气,一点都不尊重人,晓得不?”
“晓得了,队长。”士兵们异口同声道。
杨树跟川耗子关系熟络,见他这般,道:“耗子队长,你这样是不是就是谁最能打谁就能当官啊?”
川耗子暼了杨树眼道:“对头,在我们队哪个拳头最硬哪个就是副队长,所以你们谁要是觉得能打得过勃木副队长的,现在就上来,当着大家的面,老子给你这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士兵们听得川耗子这样说,原来当兵作官这么简单粗暴,当中不乏有人动了心思,大马哈摩拳擦掌,肉猴子蠢蠢欲动,他们都瞧上了副队长这个职位。
大马哈和肉猴子也互相发现了对方的野心,他们各自打着小算盘,希望对方先上去探探虚实,自己好作旁观渔翁得利,俩人也是沉得住气,互相较着气就硬是不做那出头之鸟.
“没人来吗?杨树,你要不要来试一下,来嘛,爱拼才会赢三,你如果打赢了老子连这个队长都输给你。”川耗子见无人应战,就拿着杨树来开玩笑。
”队长,你说的哈,龟儿子反悔。勃木大哥,你故意输给我,我赢了一样封你当副队长。“杨树说着作势就要去跟勃木岩松比划比划。
勃木岩松笑而不语,川耗子却急了,从地上拿起那根唱戏老生的大白骨棒往杨树屁股上不轻不重打了一下道:”龟儿子,才当了老子几天兵,就想着要篡位造反了,亏老子平时那么罩你。“众士兵见着队长说话把自己套进去了,都嘻嘻哈哈笑作一团,大多数人倒忘了副队长这茬,即使有心的人现在也不好意思再出来,一小队副队长的人选,现在基本上就已经确定是勃木岩松了。
校场上,一小队队长川耗子拿着根白花花的棒子,追着前面一个少年,那少年甚是机灵,每当快给川耗子追上时马上就一个大幅度折拐,然后将猝不及防的川耗子又重新甩开段距离,依葫芦画瓢如此几次后川耗子气喘吁吁,正当要抹下脸面放弃时那少年乐极生悲脚底滑了下,不小心摔在了校场的石面地上。川耗子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时机,飞身一越,犹如腾起只两百来斤的飞猪,重重压在杨树身上。“好小子,可让老子逮斗你了。”川耗子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啪啪”连给了杨树屁股上两巴掌,这还嫌不过瘾,伸手欲去解开杨树的裤腰带,准备打一个拳拳到肉的。
“队长,大人了,要不得,大人了,要不得……”杨树明白川耗子的意图后,挣扎得极为激烈,川耗子见杨树反应如此,一时还不好扒下来,便不再强求。不扒裤子不代表这事儿就这么划过,川耗子有心在自己那些新兵蛋子面前卖弄一番,他抓着杨树后背上的衣服,竟然单手将他提了起来。
“哇,队长神勇!这才是高手啊!”
“那当然了,人家是队长,没有两把刷子行么?”
四周果然叫好不断,川耗子达到了目的,别外一只手象征性的在杨树屁股上拍了两下。
这时饭点的钟声响了起来,杨树像是抓到了根救命稻草,他本欲说队长你该去吃饭了,结果情急之下说秃噜了嘴:“队长,你没吃饭吗?“
川耗子大怒,手上不再留力,巴掌抡圆了扇得是一个虎虎生风,校场上传来了杨树撕心裂肺的求饶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