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刘公公和周君一早派去城里的探子带来了消息,安息镇的守将李守业已于他们之前的一天去了栖凤城,现在城里的一切事务是由他的参将在负责,事情的发展尽在掌握之中,刘公公周君二人心情大好,命了队伍起营就向着安息镇赶去,前面旗兵扬起了大旗,号角声跟着响起,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栖凤城开进。
安息镇城池的轮廓已经越来越清晰,依稀能见着了城墙上的箭垛和士兵。刘公公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头,周君等一众甲士跟在后面,走着走着,众人渐渐发现了不对劲,地上随处可见断掉的剑刃,被秃鹫啄食的死马,已经风干成了黑色的血迹……本来祥和欢快的气氛立马笼罩上了不安的阴云。
“大家走快点,别磨磨蹭蹭的,加快速度早点进城。”周君久经沙场,他当然从这些迹象中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只是已经晚了,周君话刚说完,一声尖锐的羽笛声响彻云霄,箭雨带着劲风从天而至。惨叫声四起,队伍当场大乱,中箭的多是那些刚去了铁镣的准战士们,他们现在惊慌失措四处逃散,寻找着能藏身的地方。“不要停,跑啊,向城里跑!”周君冲着乱成锅粥的队伍大喊大叫道,一根利箭正对着他射来,周君眼急手快,抓住缰绳半边身子侧到了马肚下,那箭矢擦中头盔带将了下来,周君头发凌乱,剑身死命拍在马儿身上,马儿吃痛,甩起四蹄向着一里多远的城门奔去,主将先逃,剩下的甲士们也是争先恐后,就差自己没长翅膀,吃奶的力气全使在了马身上,只是苦了那些没马的准战士们,跌跌撞撞用血肉之躯给那些全副武装的甲士殿后,地上倒下的尸体,十有七八都是这些无片甲遮身的可怜人。
箭雨一停,从两侧地势稍高的隘口处,一队轻骑挥着明晃晃的长刀冲了过来,他们衣饰怪异,头发不似大周国人的四方髻,而是像垂髫小儿那样,两侧各留了一个小辫,要是平常,杨树准觉得这种乖张荒诞的发式滑稽可笑,但现在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那些骑士嘴里发出“呼鲁呼鲁”的声音,手起刀落,见人就砍,眨眼的功夫就有十来个人命丧屠刀之下。杨树跑在人群的最前头,听得后面传来哭爹叫娘的声音,不敢回头张望,只顾拼命的跟着前面那些甲士跑着。
有个骑马的甲士给一箭射了下来,那箭从后脑勺进去,从嘴里出来,眼看是活不成了,但是他的马儿甚是通人性,居然也停了下来守着死去的甲士,刚好杨树也逃到了这里,见着了那无主的马匹,杨树心思泛动,伸手就去牵缰绳,杨树右脚伸进马镫,一进去就知道错了,这没法迈腿翻上去,马儿“嘶”了声,杨树心里一阵害怕,从上面掉了下来,再待重新上马时,“给大爷起开!”一只大手捏住杨树脖子,如同扔死鸡般将杨树丢到了边上。
大马哈翻身上马,心里乐开了花,蒲扇般的大手往马臀上一拍,“驾!”在杨树的视线中绝尘而去。
“大马哈,我操你妈。”杨树捡去地上一块石头,向着大马哈砸去,那石头划过一道弦线,从大马哈头顶飞了过去,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打中了。
“好兄弟,讲义气,我妈就是你妈,哈哈哈,哥哥先走一步了。”大马哈哈哈大笑,身影渐行渐远。
杨树此时恨不过扒了大马哈的皮,但那得有命留着才行,身后传来“呼鲁”的声音,不用回头,杨树都知道了一把雪亮的长刀在自己的头顶举起,电光火石间,杨树就地打了个滚,背上一阵凉意划过,“扑哧”一声,杨树衣服成了两片,杨树起身见了这情形,吓得差点尿了,要是刀锋再深那么一点,自己的后背岂不就成了割猪佬案板上的猪肉,一扇一扇的。那骑士一刀没能杀死杨树,也是有点意外,跑出了两三丈远后他调转马头,冲着杨树又重新杀了过来。
斜刺里,勃木岩松满身血污,提着把巨剑飞身而起将马背上的胡人骑士拦腰撞了下来,杨树跳将上去死死勒住那骑士的脖子,二人一起合力,竟然成功反杀了敌人。二人没有丝毫耽搁,勃木岩松上了那名骑士的马,再向着杨树伸出了手道:“上来!”
杨树递了过去,勃木岩松稍一用力,就将杨树拉上了马去,按理来说,杨树应该坐在前面,但不知他怎么想的,做了个费力危险的动作,跨到了后面,勃木岩松有些不解,他道:“你第一次骑马应当坐前面,安全一点。”
杨树道:“我坐前面有阴影,还是后面稳妥些。”杨树这么一解释,勃木岩松会心一笑,此时已有其他骑士发现了这边的状况,三名胡人呼叫着向着这边奔来,勃木岩松连连踢马的肚子,在被合围之前好歹是逃了出去。
勃木岩松和杨树共乘一骑,时间一长,自是会慢将下来,那三名胡人骑士也是认准了这一点,所以才紧追不舍,果不其然,才过了会儿,杨树他们坐下马儿喘息声越来越大,速度也是放缓了不少,杨树回头看去,正见着了后面当先的一名骑士弯弓搭箭,不过因为马上颠簸的原因,准头是差了不少,不过也吓得杨树胆颤不已,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给他搂住了射中一箭那还了得,差急忙慌间见着了勃木岩不知哪儿得来的那把巨剑,一把抽了出来向着后面那骑士就砸了去,那骑士未料到前面煮熟的鸭子竟然会飞来凶器,一时躲闪不及给巨剑贯胸而入,老血后坠马而亡,勃木岩松听得后面动静,回头见着了惨死的胡人骑士,他赞道:“好小子,扔得也忒准了吧,打死了两个匈奴人,一会儿可得向那老太监讨个百夫长去。”
杨树道:“勃木大哥说笑了,就算给个千夫长又有什么用,咱得有命当才是。”杨树说得没错,后面追来的两骑越来越近,马上骑士已经抽出了长刀。
勃木岩松听得杨树叫自己大哥,他道:“你叫我大哥,倒是挺会给自己拎辈儿的,你知道我多大了吗?”
马上风大,杨树怕勃木岩松听不清楚,他扯一了嗓子大声喊道:“我管你多大,叫你一声大哥那是看得起你,怎么着,还想让我叫你爷啊?”
在这说话的当口,安息镇城楼已经清晰的出现在二人面前,紧追杨树勃木岩松不舍的两名匈奴骑士有些迟疑,这时城墙上的弓箭兵发现了来敌,向着那两名匈奴骑士射了数十支箭,只是强弩之末,那些箭矢全落在了匈奴骑士面前,不过匈奴骑士也不敢再继续追击,冲着杨树勃木岩松叽里咕噜喊了一通番话,又吐了几口浓痰,这才不甘心的走了。
“这俩孙子说啥呢?”进了城门后杨树道。
“我又不是匈奴人,我怎么知道?”勃木岩松道。
“你的名字不是胡人的吗?”
“废话,胡人跟匈奴人能一样吗,我是楼兰人。“
……
进城之后下了马来,有持刀剑的官兵过来盘问,这是为了防止一些细作内奸的混入,尤其是还骑着战马的杨树和勃木岩松,这本来就不是他们的应有之物,于是杨树和勃木岩松向着官兵们说明这一路来发生的状况,但是官兵们见着勃木岩松一身血污,开始怀疑二人是串谋杀人夺马来的,在这越说越不清楚,眼看就要闹出误会的时候,一名甲士走了过来抬起脚踢在了杨树屁股上:“龟儿子,命硬哦,刚才老子看斗两个被匈奴人追的就是你们哇?”
杨树看清面前的人,如同见着亲人一样,立刻一副孙子样谄媚道:“对对对,耗子大哥,是我们两个,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你看这不……“杨树眼睛瞥了瞥那几个发难的官兵。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川耗子,他现在大剑夹在胳肢窝里,另一只手逮着个大白萝卜,吃得是嘎嘣脆响。川耗子拍了拍那几个官兵的肩膀道:”行了老弟,这俩人都是岳麓城来的援兵,都是自家人,可别伤了和气。“
那几名官兵中为首的一位道:”这些个援兵怎么一个二个都这德性,岳麓城就舍不得给他们做一身盔甲吗,这他妈是哪门子的士兵,分明就是昨儿还在地里耍锄头的农民。“
川耗子将嘴里的萝卜呸呸吐了出来道:”便宜货吗是不是,人家那边派了多少人给咱们了,现在有这些,不错啦。“川耗子边说边腾出手来指了个方向冲着杨树和勃木岩松二人说:”赶紧去那边报道,新崭崭的武器巴适得很,晚了就只有烧火棍了。“
那名官差挺给川耗子面子的,见川耗子替这两人说话,也就没再作多询问,“兄弟,一会儿喝酒去啊。”川耗子拍了拍官差的肩膀后咬着那个萝卜准备开溜,不远的地方,刘攀捧着只烧鸡再向他招手,川耗子见状,逮着萝卜随手一丢,提了提裤子小跑着向刘攀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