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脚步声在门口边停顿了一下,外边守着的婢女脆声声地叫着“主公”,随即珠帘被掀开,一个身材颀长,着青色长衫,腰系一块白玉吊饰,面带细髭的青年人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起身站立的李锦,粉面如玉,墨发如云,气质清逸,正静静地打量着自己,不由得愣了愣,随即颦眉向宋鱼看去。
“夫人,今日为夫回来,为何不见迎接?为何会有一个男子在夫人房间?”语气冷冽带着责备。
原来李锦一身男装,并没有换,这一天当中与宋鱼各种亲密之举被张仲那房间的仆从看到,自然等张仲回来,第一时间就告诉了他。
这还得了,他完全没想过自己才从游春馆回来,自己没在家,夫人竟然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想也不想就冲进去责问起来。
“夫君这是喝多了吧?想必也头晕眼花了?”宋鱼慢慢走过去,抬头与张促对视,冷笑道:“这几个月来夫君也从来不进我的房间,怎么今天一来就责问起来了?你的那些事我没问你,你反倒责问起我来了?”
“我乃一家之主,我的事也不用你管,可是你在家就得老老实实的呆着,若是因为我不在家,你就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来,那可由不得你,你倒跟我说说这小子是你什么人?”张仲说着再次指了指李锦“如若今天没有说清楚,他就别想走。”
“她是我的一个旧友,今日只是来我这里探访而已,等会我还要叫她搬过来与我同住呢。”宋鱼继续误导着。
“啪”地一声,张仲怒火中烧,顺手就打了宋鱼一个耳光,接着又冲向了李锦“我打死这个奸夫。”
哪想他还没有挨着李锦,那扬着的手就被李锦一把拽住,然后用力一拗,那张仲便被甩在了地上。
张仲哪里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少年郎竟有如此大的力气,遂不服气地爬起来,再度扑了过去。
李锦竟然不还手了,只等他扑近,蓦地跳开了,张仲收势不住,来了个嘴啃泥,重重地摔倒在地,口鼻摔得不轻,喊痛起来。
门外跟随而来的仆从听到主子在屋内叫喊的声音,也冲了进来,扶起倒在地上的主子,不明所以。
张仲面子尽失,心里痛恨起李锦来,叫仆从把李锦捉起来。
仆从听了吩咐,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俱向李锦围了过去。
“哟,这是打不过就耍赖吗?”李锦不想多生事,怎么着这是别人家里,而且张仲是宋鱼的夫君,“一开始就是你找我生事,要来打我,如今打不过就想以多胜少吗?”
声音清脆温润,嗓音如百灵一样动听,张仲一听这声音,惊得定睛细看,这哪是一个少年郎,明明就是一个女扮男装的美丽少女!
自己当时听得仆从秉告,一时妒火中烧,来不及细辩,才会如此动作,可如今自己已然吃亏,如若就此罢休,面子上也是过不去。
刚想发作,那李锦却施施然走了过来,竟向他施了一礼“刚才多有得罪,我在此赔罪了,只是你未问明情况就打了小鱼儿一耳光,也是不对的。”
张仲想不到李锦会向他道歉,这下有火都不好发了,再怎么说都是自己先动手的,这要再让人打她,又好像自己没有气度一样。
只是他心火并没有消,一手掩了掩有些瘀青的口鼻,另一手挥了挥衣袖,道:“今日此事就算是家中事,我也不为难你,你走罢。”
“既然张公子不计较我的事了,那我走后,请张公子也别与小鱼儿计较了,好么?”李锦自然不放心宋鱼。
“我的家事,用不着外人来插手!”张仲有些不耐烦地道。
“阿锦,你别求他,我对他也死了心了。”宋鱼大声说道。
“哼,自己有错还不知错,要不是看在宋聪的面子上,我早休了你!”张仲怒斥道。
“小鱼儿何错之有?”李锦不平地道。
“她跟我几年,一无所出,这是不孝,见我找个小妾想传宗接代,可她每每不喜,冷面以对,这是犯了妒,你说这要妇人有何用?”张仲为自己不平起来“再说家中老父老母都催促我数次了,我也是逼不得已而为之。”
“哼,我听她说过,你去年也有过几处外室,可那几个外室皆都无所出,你就将她们打发走了,你可想到,或许问题是出于自身?”李锦愤然道。
这张仲其实也有过怀疑自己身体有问题,几次想到疾医那看下,可是男子的尊严使他退却了,没有生育,这对一个男子来说也是种耻辱。
于是他强辩道:“你一个女子懂什么,我的身体自己清楚,是她不能生,就是她的错。”
“好,就算是你养外室还是娶小妾回来,我相信小鱼儿如今也不会计较这么多了,可是你这是为传宗接代么?如今你又迷恋上了妓馆,想必刚才你就是众游春馆回来的吧?你别说你游妓馆也是为了传宗接代?跟你在一起的那些朋友,又几个为了这个?这完全是你的一个借口罢了!”李锦一针见血,说起来毫不留情面。
“哼,我张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了?张五,送客!”张仲见说不过李锦,便下令逐客了。
“不用送,我自己会走。”李锦哼了一声,转身就走,走了一步又转身“如若让我知道你对小鱼儿动手,别怪我不客气!”
李锦从怀中掏出弹弓对着窗边的花瓶一射,花瓶应声碎裂,散落四处。
“阿锦,阿锦,......”宋鱼急得在后边直叫唤,想追出去,却被婢女拉住了。
李锦自然是回到了自己住的客栈,想到宋鱼那无奈而又心伤的表情,自己却不能帮她几分,心里伤感万分。
这世上痴情男子不少,可那无情之人却又何其之多,做为女子,却总是受苦的一方,想想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下堂之妇,比起宋鱼也好不到哪里去。
或许自己算是幸运的,正因为自己被休,才免了这次灾难,否则自己现在也不知被发卖到何处了。
意儿呢?因为自己的私心,意儿一直没有上姬氏族谱,是否他也能躲过这一劫难?
李锦思绪万千,辗转难眠,不知不觉,醒来已是泪沾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