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的青山已经不再有青山的样子,百花凋零、万木残落,只留得那依旧矗立在寒风中的黑黝黝的山石证明着这里就是那个曾经郁郁葱葱的地方。可尽管如此却也不可否认它真的十分的难看,好在,老天还算公平的,它用无上神威将一种颜色剥夺必定会再送来一种颜色作为弥补,这才有了天空中飘洒下来的点点白。
山脚,一个身着麻布衣衫的青年正背着一个拾满干柴的竹篓一步步的顺着山间青石小道攀登着,这青年脸上带着一股愤懑的神色,借着天上的大雪缓缓吟诵着脍炙人口的《角弓》一诗,念到最后几句,声色愈加的悲戚:“雨雪瀌瀌,见晛曰消。莫肯下遗,式居娄骄。雨雪浮浮,见晛曰流。如蛮如髦,我是用忧。”
或许是一遍还不能平复他心中的焦躁之情,使得这几句诗一遍又一遍的传响山间,彷佛希望能够通过这个方法让那个应该听到这诗的人知晓。
远处,一骑轻影缓缓而来,听到声音的青年不由得止住了身形,远眺而去。在这个时节,骑马远行的人很少见,而骑马来这远离尘嚣的僻静山林之中的,更是少之又少,也不由他不作他想。
在他远眺的时候,那个骑马之人许是看到了他,一个熟悉的声音缓缓传来:“多日不见,儒雅的卢师兄怎的生出了悲愤之情?刚刚又是在骂谁呀?”
听到这个声音,卢毅眉毛一挑,随着那骑士来到了山脚,看着那个彷佛变化了不少的面容,卢毅的眉毛缓缓地垂下,转眼之间便化作了几分叹息:“原来是潘师弟,一月不见你倒是成熟了不少。话说,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师兄,可是我宁可你一辈子都不叫我师兄。”
听到卢毅的话,潘仲先是一愣,随即想到自己离开时说的话,几分哀痛之情浮上面颊,可是很快就被他掩盖下去了:“呵呵,不提也罢,如今的潘仲孑然一身,除了仇恨,恐怕什么都没有了。”
“看来,潘师弟这一个月应该是经历了不少的事情,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齐国王庭的事情?”
“卢师兄刚刚吟诗暗骂的就是齐国人?”潘仲一边翻身下马,一边说道:“这个仲还真是不知道,最近,某一边朝着这里赶来,一边记着沿途我楚国的地形,倒是对其他国家的事情没有什么耳闻,也没听别人说过这些。”
卢毅神色平静的看着已经牵马顺着青石小道走到自己面前的潘仲,对潘仲话中的不知道没有什么惊讶,反之若是潘仲都知道这个事情才会让他感到迷茫。倒是对潘仲能够想到记下沿途地形有点儿异色,毕竟从老师那里得知自己这个师弟可是一个路痴,当一个路痴能够主动记忆山川地理的时候证明了,这个师弟在人生大变之后倒是真的成长了。
两人并肩走在山路之上,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卢毅才缓缓说道:“楚国覆灭在即,天下就只剩下燕、齐两国了,燕国是不可能有阻挡秦国铁骑的实力,覆灭也就是朝夕之间,至于齐国……”说道这里,卢毅顿时冷笑了一声,并没有接着讲下去。
尽管卢毅并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潘仲还是明白过来,顿时打趣道:“莫不是齐国高层想要不战而降,谋一个好出路?”
潘仲话刚说完,突然发现自己身旁没有了声息,陡然侧头,发现卢毅正用一种冷冷的眼神盯着自己,霎那间,哪怕是卢毅并没有丝毫上过战场的士兵所拥有的煞气,可是潘仲还是感觉自己全身的毫毛瞬然乍起,若不是知道卢毅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杀意,恐怕潘仲早就控制不住自己将卢毅推下山去了。
两人对视良久,潘仲才挠头尴尬的笑了一下道:“额,卢师兄,我就是开一个玩笑,莫不是,被我说中了?齐国难道真的准备像一个懦夫一样不战而降?”
卢毅并没有搭话,而是继续审视着潘仲,死死地盯着对方的眼睛,终于,在得知自己是想多了时,他才轻轻地舒了口气,接着向前走去,点头道:“恩,还真被你说中了,这个消息是今日清晨传来的。”
“额,咳咳,看来卢师兄是齐国人了,其实,也没什么啦,万一是情报出错了呢?毕竟这件事情还没发生不是?如今就连楚国还没有真正灭亡,更别说燕、齐了。我想,应该没有哪个大王会将自己的国土直接拱手送人吧?总是要纠缠一番的。”感觉卢毅的心情更加的糟糕,潘仲顿时改口劝说道。
“但愿如此吧。”卢毅貌似很相信自己的情报网一般,并没有将潘仲的劝说放在心上,于是,两人在接下来的路程之中一个怀有心事,一个担心言多出错,所以一直都是沉默寡言,在这个气氛之中,缓缓地朝着姜夫子隐居的山间走去。
……
山间,竹屋之中。
卢毅带着潘仲给姜夫子见礼一番,随后潘仲便讲述这离山一个月的事情,姜夫子两人顿时唏嘘不已。
听到潘仲双亲惨死,姜夫子也说出了山脚卢毅所说:老夫倒是希望没有你这个徒弟。
当听说这世上居然真的有一个天生神力并且具有内气的奇才之时,两人俱都十分的惊讶,而这时卢毅那惊讶的目光中倒是多出了几分别样的情绪,只是潘仲和姜夫子说的正酣,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不过,关于项燕对于虎啸营的计划潘仲却是缄口不谈,最后只是说了自己后来的二十几天所看到的山川地理与姜夫子一一对证,看看有什么错误,转眼之间便到了黄昏时分,吃过了晚饭,三人便各自回去休息,而拜师礼也定在了三天后的黄道吉日。
时间转眼就到了拜师的日子,清晨,潘仲依旧早早的起床,只是这一天并没有去练武,因为按照先人的说法,重大节日是忌刀兵的,练武自然也是刀兵的一种。
所以,这一天吃饭的时候倒是特别的齐整,吃过了早饭,潘仲与姜夫子分别沐浴、焚香,做好了一切,直至正午,拜师礼才缓缓开始。
尽管之前的规矩有很多,可是拜师礼却并没有多么隆重,宾客不过清风、竹柳,酒宴不过浊酒、小菜,人数不过三人而已,只是磕了个头,奉了杯茶便算是结束了。当然,拜师就意味着接受老师所赐予的字,而对于潘仲,姜夫子送了他一个‘吉’字,意味着逢凶化吉、吉人天相,从此,潘仲也就叫做了潘吉。
序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