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还未大亮,项梁一行人便早早的醒了过来准备开始新的旅程。其实说是旅程倒不如说这是一场逃亡,逃亡结束的时候,便是他们这群人化整为零的时候。
背靠在大树上小睡一会儿的潘仲,在听到响声之后倏然惊醒,看到众人在有条不紊的整理东西准备出行的时候,潘仲先是一愣,然后便也释然了:经历过这么多天的逃奔,众人倘若还不能习惯这样的生活才是不对。
潘仲站起身来抻了抻懒腰,随便用水抹擦了一下脸颊,便执刀来到了项梁的面前。
“潘仲,你是和我们走,还是自寻出路?”正在指挥众人的项梁在看到潘仲过来的时候,便立马停下手头的工作询问道,并没有给潘仲表明来意的机会。
对于项梁的果断,潘仲倒是感觉情有可原,并没有什么不满,也是赶紧回答道:“当日某与那恩人离别的时候就答应他当我侍奉父母颐养天年之后便去回报他的救命之恩,如今,我已经没有了顾虑,倒也是应该回去履行自己的承诺了。”潘仲说完,倒也是有些神伤。
尽管对潘仲的来意也猜中了八九分,但是听到潘仲亲自说出来,项梁还是有些许的失望,任谁都不希望一个内气高手弃自己而去。可是这份失望却让他深深的埋在心底,并没有表露出来,还暗自安慰自己:他能够去报那人的救命之恩,自然还是那个重情义的潘仲,既然如此,那么日后我有什么事他也会来帮我,又有什么可惋惜的呢?
想通这些,项梁也是赞许的点头道:“恩,合该如此,人总是应该知恩图报的,你没有代步的马匹,就去随便选一匹上路吧。另外,那个屠杀你村子的人尽管我不认识,可是通过分析他不是蒙家的人,恐怕就是王翦匹夫的孙子了,日后你可以自己去证实。”
听到项梁的话,潘仲面色满是感激,感激的不是项梁送他一匹代步的马,而是感激项梁并没有把自己扣留在这,毕竟若是项梁不想让自己走,无论是项籍那比自己强大得多的能力,还是项梁叔侄对自己的救命之恩都会对他产生羁绊。更何况项梁还告诉了他关于仇人的事情,熟悉项梁的他知道,项梁这一定是通过了大量的论证,而不是像他表面上说的随便分析那般简单。
可尽管心里感激,潘仲却并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只是对着项梁作了个揖便转身离开。一切尽在不言中,更何况对于那些漂亮话,潘仲更喜欢用事实证明自己的心。
直到潘仲远去,一旁听他们说话默不作声的项伯才走上前来,一边看着潘仲的背影,一边惋惜的冲着项梁道:“兄长为何就这样让他走了?多一个内气高手坐镇,我们的安全就多了几分把握啊。”
“哼!项伯叔父怎能如此小人之心!难道就为了安全就将阻止潘仲报恩的行为吗?更何况有我项籍在,我们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一旁的项籍顿时面色不忿的开口。
“你这个竖子,怎么和叔父说话呢?再说了,叔父也并不是阻止他报恩,说道报恩,我们也救了他一命,他留在这里不也是报恩吗!”项伯立马涨红了脸,反驳道。
看着两人愈演愈烈的架势,项梁怒喝一声‘住口’随即叹了口气道:“行了,我既然放他走就没打算改变想法,更何况这个决定就长远来看更能赢得他的心,百利而无一害,就这样吧,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项梁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这里,去催促其他人赶快吃东西,只留得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的项伯两人。
终于,项伯摇了摇头,语气委婉的道:“籍儿,叔父也是为了我们考虑,既然你们都不愿那样做,叔父自然不会轻举妄动,坏了你们的情义。”
看到软下来的项伯,项籍彷佛又看到了曾经在一旁陪他玩耍、训练的叔父,心里面的那点儿愤怒顿时消失殆尽,也是对着项伯施礼道歉,哪还有半点儿盛气凌人的样子。
……
另一边,选好了马匹的潘仲冲着王泽和其他曾经虎啸营的兄弟们拱手道别,便夹了马腹策马离开,也没有再向项梁等人告别。
就在潘仲走了没多远,只听得身后传来的急促的马蹄声,潘仲回身一看,发现项籍正手持画戟拍马而来。
潘仲随即掉转马头,冲着项籍来临的方向控马停下,直到项籍赶到近前,潘仲才神情淡漠的拱手道:“项少兄持戟策马而来,莫不是潘仲礼数未尽,前来执回?”
听到潘仲的话,项籍顿时一愣,然后哈哈大笑道:“你多虑了,项某此来是给你送行的,愿我们还有相见之期!”项籍说着,便拿出了一个水袋扔向了潘仲。
潘仲听罢舒了口气,接过水袋,也不问这里面是什么,大喝了一口哈哈笑道:“好酒!”随即便掉转马头,准备离开。
就在潘仲没走多远的时候,突然他彷佛想到了什么,回身看着依旧策马站在原地,目送自己远去的项籍喊道:“某知道那日项少兄并未使全力,所以斗胆问上一句,你那日用了几分力?”
听到潘仲居然突然问这个,项籍先是一愣,然后才微笑着喊道:“原本这些事情因为籍如今年纪还小,叔父不让籍说,但既然是你问的,籍自然无不尽言,那日籍只用了七分力,并且没有使用内气,你满意了么?”
听完项籍的话,潘仲顿时面露释然,加大了拍马的力气,一边告诉飞驰,一边哈哈大笑:“难怪!难怪!果然!那老头说的话太满,当不得真!凡事都要留几分余地呀!”
看着潘仲在听了自己的话后,突然癫狂了一般的驾马,项籍微微一愣,直到潘仲的身影已经在自己的视线中消失,项籍这才策马朝着叔父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一边追一边想着潘仲最后的那句话,稚嫩的脸庞上露出了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淡然神情,道:“尽管不知道你因何兴奋,但你说的也不是正确呀,瞻前顾后、留有余地,又怎么可能创出让世人震惊的伟业?”说罢,项籍夹紧了马腹,大喊一声‘驾’,转眼便从此地消失,只留得微风中那仿佛永远都无法消散的一句话,缓缓地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