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岚琪去世后,凌戈整个人便丢了魂似的。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内,也不爱见人,无事便翻出岚琪曾经画的花花草草,那根修补好的簪子,回忆起那一晚上。
她已经骨瘦如柴,颧骨已经高凸的慎人,嘴唇干裂发白,穿着一件水碧色的睡衣,更显病态。但她丝毫不在乎这些,将身边的人也都尽数赶走,也不喝药更不医治。
最后的那一日,她俯在凌戈的膝头上,因为她已经没有力气了,青丝随意的散落着,岚琪自生产完身子恢复的不好,又伤心过头。导致自己的精血正在慢慢地耗尽,如今已是回光返照了。
岚琪从未感受过如此的温暖,那个男人的怀里不知躺过多少人了,他的温柔我不配拥有。
岚琪强撑着自己的身子,知道自己挺不住了。求了知书禀告皇上来见她最后一面。知道他忙,她便一直用参汤吊住精神,一碗碗的药膳灌下去。再加上婢女花费几个时辰的妆容,这样看起来倒也不显得病态了。
岚琪低声问道:“皇上,臣妾18岁便入宫了。如今伺候您快3年了。这些年来,您对臣妾不过淡淡的,臣妾知道您不喜臣妾,所以不敢有丝毫的怨言。而那个孩子,我们俩的孩子,臣妾也没有保住。是臣妾辜负了您。”岚琪一边说一边有热泪盈眶,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
凌戈心疼她也心疼这个孩子,本意从来不希望这个孩子去世。可怜天不遂人愿。一场鼠疫便无情夺去了他的性命。
“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这样责怪自己。岚琪你一向性子温和如水,朕很放心你。所以,要养好自己的身子,咱们才能再生几个皇子啊。”凌戈尽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感情,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喜形于色。
岚琪自嘲地笑了笑:“皇上这些年,如此待臣妾想必是因为。我吴家与太后来往密切吧。”
她说中了。
凌戈知道她不是有意的,也讶异她怎会知晓此事。吞吞吐吐地回答道:“朕……”
岚琪看到他的哽咽,心里已经泛起了苦意,便继续说了下去:“您害怕外戚专政,臣妾虽是太后举荐。但臣妾对您一片真心,不愿因太后让您为难。所以臣妾从未做过任何对您不好的事情。只是您从来不知道,而且还对臣妾多加防范。”
窗外呼啸的风声伴随着雨水滴落的声音。寝殿内,二人的呼吸声也都听得到。
这等酷暑,也有这等大雨。是否代表着,岚琪的心犹如这般了呢。
“是您辜负了臣妾的一片真心,臣妾的言忶,死得凄惨。他还那么小,而您只顾惜嫡长子言悦的死,何曾还记得臣妾与您的孩子。臣妾醒来后,这寝殿内只有煎药的声音和来来往往的宫人们。臣妾刚开始认为您尊重皇后,要以她为重。然后,您也没有来。臣妾就在想啊,难道皇上真的不记得有岚琪这个人了吗?还是臣妾在您的心里连只言片语的地位都没有了。说到底,您从未重视过臣妾。”岚琪说完后笑出了声,笑自己为什么那么傻,会对这样一个薄情的人动心。
凌戈的心目中她一直是个温柔的女子,却没想到她也有这般的怨言,也有这么多的悲哀。“你恨极了朕吧,朕也想与你重新开始。但,都来不及了。是你要把朕对你的唯一的情意消磨殆尽的。”
岚琪拿出枕头下一直收藏的一根金色百合花簪子。这还是她初次有孕时,凌戈赠予她的。她一直舍不得戴,却也不想放在盒子里积灰。每个夜晚只要想皇上了,便看看这个簪子,无论身在何方,岚琪露出的永远是最幸福的笑容。
现在,都不重要了。
岚琪轻声地笑了笑将这根簪子随手一扔,撞到了桌子角变得支离破碎。她和凌戈之间随着这根簪子也就破灭了。
凌戈说完这些话便失望地走了,耳畔传来一声声岚琪的哭喊声也只当没有听见。
岚琪哭完之后,也冷静了下来。外面正下着大雨,各宫里的人早就回去避雨了,长街上没有一个人。
而岚琪早已经将宫女们赶走了,唯一的陪嫁借口说想吃点心。便被打发去了御膳房。
岚琪一个人只穿着睡衣漫无目的的走在这长街上,本想去看一眼他的尸身。但,早已被埋葬。
岚琪又想走到黄泉路上祈求佛祖不要将儿子的命带走,如果想要命尽管拿她的命去。
长街上并没有人回应她,有的只是下雨的哗啦啦的声音。半个人影都没有,何谈佛祖呢。
岚琪身子本就不好,今日又是大悲伤身。走了一刻钟到了御花园的路上,便倒在了上面。因着这地下着雨也没人发现。
停了雨已是一日过去,才有小宫女发现了。岚琪死时,面带笑意。想来是回忆起了儿时的嬉笑时光,又或许是初见凌戈的那个夜晚。
她熬了这么久总算是解脱了。一生无任何的波澜起伏,在最好的年华里平平淡淡地度过了自己的一生。
如果嫁给寻常人家,她是否也会是一个贤妻良母呢?
答案是会的。
深宫里,本就不适合她这样单纯,一心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