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神头都没抬：“哪块啊？”
“那块小的……”说话的是河神最得力的助手凤尾，最漂亮的一条红锦鲤，小伙子白白净净，身披赤色镶赤金边甲胄，现在是最啰嗦的那个。
河神抬头：“这东西一天被水流砸一千八百个碎屑，方的给我冲成圆的，拿走就拿走。”
凤尾小心翼翼：“那可是灵物……”
“灵什么灵，破石头又不能孵出孙悟空，”河神翻个白眼，“由她去吧。”
“您的衣服……”
“哪一身？”
“绿松石金鳞衣。”
“那叫三水铝石，你念过书没有？”河神摆一摆手，把茶杯端起来，“不值钱，给我兑点儿热的。”
“万一上面怪罪……”
“啧，怎么你出去一趟这么婆婆妈妈的，一块石头一件衣服能成什么气候，你再啰嗦我把你煲汤信不信。”
“可万一……”
河神翘着二郎腿，指着这条红鲤：“你哪那么些说的，就算有万一也不是那我的问题，他们自己扔下来的人没淹死，偷了我的东西惹出事端最后遭了报应也跟老子没关系，你再多说一句我把你炖了，沏茶去！”
好歹是神仙地盘儿掰下来的物件儿，多多少少就是比土生土长的有灵气得多。清水出逃得忙乱，情急之下吞了镇水石，石头出离了水就是活种子，一瞬间生千万条根从女孩脚尖蔓延至方圆几百里的地下。与此同时一大块滚石落下，有水被带进来，石头不知道滚去哪里，砸出了深坑。
从那时起，整个灵山都好像被点亮了，像是整个宇宙的星辰都同时落了下来。万物都被同时唤醒，迅速成长。
肉身成圣就一瞬间。
她成了神，一声令整个山林的飞禽野兽都听命于她，身体魂灵与灵山融为一体，只是，永远不能去灵山以外、白树根系蔓不到的地方。
在那之后不久，有些上山砍柴的樵夫、采药的郎中和孩子都看到过一个女人，身披艾青薄纱衣，腰系月白丝绦，有时束发有时散发，整个人闪闪发光，像蒙着一层薄纱，面目不真切却又连发丝都清晰可见。她与虎豹同行，同熊蟒作伴，光着脚，站在松树尖或瀑布前。
乡野村夫以为见到了神迹，放下包袱磕响头祈求保佑。虽说亲眼得见，再回忆却一片空白，只隐约记得她右脚上戴着个赤金镯。
一传十十传百，这儿就架上了神祠。人们叫她“山神女”，说是有求必应。
受到供奉的清水本来想着造福一方，没想到江边上的人也闻声来了。
那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婆，满怀着全村的希望来，三叩九拜祈求风调雨顺。
夜里清水就给她托梦，青面獠牙、血盆大口、浑身是血，操着夺命鬼的姿态：“那村子要遭回禄，你这么大能耐怎么算不出来？我看你根本就是找借口跑出来，免得到时候他们有活口留着，回过神来把你个知情的妖婆子烧死！”
神婆惊出一身汗：“不是说山神女娘娘灵验无比，是上神，怎么到我梦里成了面目全非的女鬼了？”
可是她说的全中，那村子里的人不肯出去也不让人进来，整日想着求神保财，童男女淹死多少个了都没用，这场天火要烧死整个村的人，是铁铁的报应了。
神婆吓破了胆，打这儿起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这一吓，让她又想起以前，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导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