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带本来叫玉带,可是后来就不叫玉带了。
在修炼第二十年的时候,他的道号改成了乾坤子。
玉带摇摇晃晃混了二十年,除了下山采买,大部分时间都在观里的阁楼整理资料,白天不是洗衣服做饭就是浇水锄地,搞得他好像个杂役。二十一岁的时候他突发奇想,立下志向要拯救苍生,于是怀揣着阁楼里的一大半学问毅然决然地下山了。
那年有一场怪病席卷山下的村庄,发病的尸体都被拖到坟坑烧了,那里面有妻子的丈夫、父母的儿女、孙子的爷爷奶奶,甚至还没诞下的人形骨。
他的方子从来都是跟孙思邈后人不一样,那时候他还没学利索算卦呢,一心只想着普渡众生,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包了几副药丢进水井,又把这方子随便丢给个大夫家里,扬长而去。大夫半信半疑试了药方子,救下来的活口越来越多了。
分文未取的玉带觉得自己积了大德,哪知道回去就被师父训斥一顿。
“你不取分文,那凡人都觉得是神灵理所应当,世上哪来的天神下凡。”无名刚算完卦,得知这片儿的人开山打猎,填湖种地,玩了命地吃林子里的活物,把山野猛兽都逼得饿死,这场疫病原是命数。
看他不说话,老头儿更生气了,“你见哪个神仙下凡有好下场?你搅乱天数早晚出事儿。”
玉带只觉得无名气迷心,这两句街左耳朵听右耳朵冒,也没往心里去,依旧我行我素。
只不过这方子是半吊子,救活命可也落个半拉残疾,这方子吃上就得吃一辈子。
正赶上玉带下山打算接受世人夹道欢迎呢,一帮人把药渣子泼他一身,骂骂咧咧说要是看见他再来就砸折他的腿,要不是他跑得快,脾气大的就把他绑起来烧死了。
打那起,玉带改了道号叫“乾坤子”,认真学习不洒狗血,并且,只认钱。
她遇到他的时候,觉得神灵到了。
那时候的乾坤子看起来刚刚二十岁,叼着个狗尾巴草棍儿,扛着个“算灵卦”的幌子,混不吝的气质像是话本里的齐天大圣,就那么在光里迎面向自己走来,像是神仙下凡。
“大哥,给俩钱儿吧。”
“啧,你这个小姑娘,”乾坤子弯腰下来,“家大人都没了?”
“嗯。”
“死了?”
“嗯。”
“活不了了?”
“你是那近义词的词典啊?”小姑娘翻个白眼,“那好人净唠屁嗑,没钱你给我上一边儿拉去。”
乾坤子有点怀疑现世凡人的质量,蹲下来耍帅,挑个眉毛,“告诉我你叫什么,我给你你想要的。”
“我叫如意,”小姑娘皱眉,“大哥能不能好好说话别耍帅,那抬头纹我都看真真儿的。”
“你这孩子怎么不识逗呢,走吧先把你家大人埋了。”
花了一天时间把人葬了,乾坤子笑眯眯地:“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不管市场如何,不管天道有多背时,总有敬业的馆子,谢绝了老鸨,他掂着五十两银子:“喝酒去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