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是大夏国都,在青州、并州、幽州交界处。国都里有一座宫殿,名叫未央宫。未央宫中住着一个人,名叫汐晨。
汐晨不是普通人,能住在未央宫,当然不是普通人。
她是大夏皇帝最得宠的小公主,小公主不喜欢皇宫的气闷,所以大夏皇帝单独给她在皇城外建造宫殿和配套的园林。
园林里最高的凤鸾台,使小半个都城的百姓巳时以前看不到太阳。青城山中引水,流入宫墙之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左右萦回,布局精妙。东仙卫把守,规格极高。
小公主在凤鸾台高歌,十里外的人都能听到,清亮而温暖的歌声好似柔和的春光;她在青灵索桥上鼓袖而舞,将寒意播撒整座宫殿,观舞者即使在阳光明媚的日子,亦觉透骨的冰寒。
这天,守门的东仙卫在巡查时发现,小公主再一次逃走了。
最初几次,东仙卫的小头目都紧张得不得了,毕竟小公主若是有了闪失,可决不是他们能担待得起的。可小公主每次都能平安归来,顺便带回价值不菲的小礼物。小公主和卫士们相处得很好,听她说旅途中的各种趣事儿,是卫士们为数不多的消遣。
随着小公主出逃的次数增多,侍卫们们变得没有最初那么紧张。他们知道,以小公主的机灵,若一心想出走,绝不是他们能拦得住的。
况且小公主聪明伶俐,博览群书广识异人,这世界上能伤她的人恐怕并不多。
这一次,小公主来到了五羊城。她听闻这里有一楚大侠,一心想当坏人却义名远扬,很有意思。最重要的是,他是神器谱排名第十三——冷电银枪的主人,小公主有心结交。
即使最愚蠢的修炼者,也不会怀疑趁手的兵器给修炼者带来的巨大提升。而真正的神兵利器,每一把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它们的拥有者都是真正的强者,痛饮无数英雄灵兽乃至虚空异兽之血,使它们在一定程度上具有灵智,能够自主挑选主人,与神纹之力共鸣,数百年乃至数千年来传承有序。
在修炼者的世界有一句话:不想要神器的修炼者不是好修炼者。
这句话的背景,是至今仍有许多神器找不到主人。比如觉氏供奉的神器“青阳雪帘”,据说已经供奉了好几代人,都找不到被神器认可的幸运儿。正因如此,才让那些低阶的修炼者在大家族面前有了一席之地,而不是完全可以忽略的存在。
因为认主困难,各大家族对无主神器的管控虽然严格,却也允许低阶修炼者尝试认主。即使实力再不济,只要能认主神器,便能一步登天,成为各大家族争相追捧的红人。
认主神器的诱惑力很大,以至于在某一个时期曾出现过大量低阶修炼者无心修炼,而是走遍大夏各大家尝试族认主的极端现象。更有好事者依据历代主人的传说战绩为各大神器编订排行榜,这也标志着认主神器的风潮达到顶峰。
编订神器谱的好事者本身实力不上不下,可这神器谱倒确确实实地广为流传。原因无他,它包含了流行的所有要素:名字够带劲儿,为天下神器排名,这谁不感兴趣?内容有料,据说编订者曾实地考察,甄别传说真假,考据资料有理有据,颇有说服力;而最终产生的结果虽有争议,倒也经得起推敲。
这兵器谱起初不温不火,但几位心高气傲的神器持有者不满自己的排名杀上门来后,这兵器谱立刻传扬开来,风靡一时。
可让神器持有者气愤的是,排名靠前的无一不是无主神器。
该死的是这神器谱的说明论据充分逻辑清晰,加以周密的训诂考校与其他好事者的补充,抛除神器之间存在的克制关系,它的排名几乎无懈可击。而编订者也是振振有词,你若是有意见,也去搞点惊人战绩啊!比如一夜轰杀千余灵兽什么的……
神器持有者很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如果让强大的神器持有者去和一个弱小的修炼者较真,这本身就很可笑。
神器持有者们普遍身居高位,他们很清楚忽视自身修炼去追寻神器是很愚蠢的。因此,以某位强大的神器持有者为首,数十位神器持有者联名指出不够强大的修炼者不可能成功认主神器。
简单来说,他们人为地为神器认主设置了门槛。
消息一出,顿时让无数低阶修炼者们一片哗然,整个修炼这世界纷纷讨论低阶修炼者的权利问题。
可问题是,神器几乎都掌握在大家族手上,低阶修炼者们根本接触不到,他们更没有能力前往险地绝地寻找神器。
果然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啊!
到最后,低阶修炼者们不管怎样愤愤不平,最终也不得不接受现实。他们潜心修炼,努力使自己达到认主神器的最低要求。他们在深夜里对着神器谱流口水,幻想着认主一举成功,名扬四海……
这件事同时证明了一件事,整个修炼者世界是掌握在以强大神器拥有者为领导者的大家族手中。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大夏皇族也是一个强大的家族,只不过格外强大而已。
但是,神器之所以是神器,就是因为不管修炼者们是崇拜它还是厌弃它,它始终是神器,人们对于它的关注从未停止。它就在那里,等着有缘人的到来。他可能是个孤儿,也可能是个浪荡子,可能是北疆的牧民,也可能是长安的娼妓……
而最先编订神器谱的家伙,早已被淹没于历史的尘埃中。与很多无名之辈一样,现在人们习惯叫他“无名氏”。
得益于卫兵们入伍前丰富的江湖阅历和利索的嘴皮子,小公主了解到了这段颇具传奇色彩的故事。
清晨,东方客栈。
阳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投射进来,照在她光滑如缎的秀发上,为她的秀发染上点点亮光。她正在洗脸,微烫的水冒着热气,捧起水轻轻泼在面颊上。
经过连日的奔波,汐晨颇有些疲劳,一夜安睡后神清气爽地洗把脸,实在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风在窗外拂动绿叶上的水珠,水珠轻轻从叶面上滚落。她笑了,她的眼睛妩媚而明亮,笑起来令人心动。她年方二八,与一般宫人不同,她是个不折不扣的侠女。骑马射箭,广结豪侠,饮酒登山,横槊赋诗。年龄不大,但已颇有些阅历。
她换上一身猎装,腰间配上一把猎刀,女扮男装,看上去颇向外出打猎的公子哥儿。突然间,木门被撞开了,走进四个蒙着眼睛的怪人。
这四个人,竟都是瞎子。他们左手握着拐杖,右手轻抚腰间的刀柄,不紧不慢地向汐晨弯腰行礼:“小公主,您要找的人,我们找到了。”
“恶鬼道办事,果然靠谱。”小公主笑了。
“在恶鬼道,不办事的人都死光了。”瞎子说得很认真。
“说,他在哪?”她舒舒服服地坐在太师椅上,用丝巾擦手。
“死了。”
“死了?”小公主背脊发凉。
“昨夜死在城外。”瞎子的表情还是很严肃。
“谁干的?”
“觉氏,李万机。”
望着瞎子死尸般僵硬的表情,小公主忍不住笑了。
“我并没有说笑。”
“但我觉得这很好笑。”
“好笑?”
“堂堂觉氏,竟然和一个江湖中人过不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那不是普通的江湖人,他来自出云。”
“哦……”
“他还有一个儿子,跑丢了。”
小公主困乏地摆摆手:“这样啊……从皇城到青州奔波半个月,不能白跑。找到他的儿子,我要见他。”
瞎子突然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那您答应我们的事……”
瞎子艰难地挤出一个阿谀的笑容,这对他来说很不容易。
“没问题。找到他的儿子,十块龙晶悉数奉上。”小公主从腰间抽出一半尺长的条形木盒,拉开盒盖,露出其中散布幽光的赤红晶体。
感受到龙晶的气息,那四个瞎子呼吸分明粗重了些。
借助龙晶而觉醒神御,可重塑身体,到时可重见光明。
“你们的眼睛,是谁干的?”
“李万机。”
“李万机?就是杀了楚大侠的人?”
“是。”四名瞎子的脸上,已经充满了怨毒。他们不用多说,任谁都能看出,他们与李万机之间必有深仇大恨,“曾经我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如今只能寄身这恶鬼道。我们放弃了自己的名字,只以曾经的姓氏作为名字。我们是木易,工一,走乂,子小。”
“恶鬼道之人,都与觉氏有仇。”其中一个瞎子道。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奇异的萧声。瞎子们皱皱眉头,恭敬地对小公主说道:“小兔崽子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