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楚大侠的儿子?”小公主跟着四个瞎子走出客栈。门外站着一个瘸子,手中短棍在青石板上轻轻一点便飞出好远,只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这瘸子长衣飘飘,只管在前头带路,丝毫不看身后的人有没有跟上。
小公主很好奇,她想看看这群怪人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瘸子,你叫什么?”
“梅横参。”
与那四个老瞎子相比,这瘸子颇为年轻。可这个瘸子走得很快,小公主要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她本就不是修炼者,甚至不是个合格的武人。原因无他,小公主不愿意吃那个苦头。所以四个瞎子将小公主围在中间小心保护,人群看到这几个怪人,知道他们是江湖中人,纷纷让路。
小公主很好奇,她很迫切地想知道那小兔崽子是什么样的人,但她心里又有点后悔。她真该让恶鬼道的怪人把他带回来,省去了路上的焦躁。不过在客栈等着,恐怕更让人难以忍受。想到这里,她的心境慢慢平和了。
她本就是个猫一样的少女,像午后的阳光一般慵懒,偏偏喜欢冒险,追求刺激。
几个怪人只顾着赶路,默不作声,不知不觉间几人已然来到了五羊城外,钻进茂盛的密林之中。小公主终于忍不住道:“喂,还有多久啊?”
“快了。”
小公主就算再聪明,遇上这几个闷蛋也是无可奈何。几人在向上的山路之上奔驰,转过一个小山坳,道路再一次蜿蜒而上。
随着山路绵延向前,丛林渐渐出现烈火焚烧的痕迹。焚烧的痕迹很新,不少地方还冒着袅袅的青烟,阴燃还在继续,这山火竟似昨日深夜才出现的。
可昨夜暴雨,怎么会有山火?
灰暗的丛林中突然传出一阵娇柔的笑声:“恶鬼道怎么会有闲心思到这里来?莫非是在找什么人?”
声音动听,如银铃一般令人心神不由一荡,纵是小公主也不禁为之侧目。
那四个瞎子却是如临大敌,举起拐杖凝神戒备,带路的瘸子沉声喝道:“什么人?”
林中的笑声越来越近,一个身着绿绸裙的少女从林中袅袅娜娜地走出。她的小脸儿红是红,白是白,在明媚的阳光下更显得分外动人。
“好俊俏的姑娘。”小公主不禁赞叹。
“和您一比,可就差得远喽。”小姑娘依然笑嘻嘻的。
小公主心中一奇,难道这小姑娘一个照面就认出自己乃是女儿身?仔细想想却不可能,当即笑道:“不知这么可爱的姑娘,她的芳名该是多么美妙啊!若是有幸听到,就是死也值了。”
这般做派,完全是个风流成性的纨绔子弟。
“来者不善,先生,莫和她纠缠。”瞎子提醒道。
“不急,不妨问问她的目的。”带路的瘸子声音颇为清越,听起来竟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
小姑娘笑盈盈地弯膝行礼:“我叫苗苗,是专程来劝各位不要往前的。”
“为何?”小公主好奇道。
苗苗正色道:“公子身份尊崇,刀剑无眼,若是受了伤可就不好办了。”
小公主笑道:“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小公主说得很含蓄,心领了,言下之意就是该去还得去,您就让路吧!
苗苗羞红了脸,摇摇头说:“好意却不是我的,是我家公子。”
“敢问公子大名?”小公主抱拳。
“觉氏,洛愁城。”
如雷贯耳,四个瞎子、一个瘸子立时脸色煞白。
小公主露出了玩味的笑容:“洛愁城?枪神赵子龙的弟子,觉氏大家长最倚重的义子?”
“正是。不知先生可有兴趣与公子相识?小女不才,愿意引见。”苗苗再次提裙行礼,缓步上前。
“站住!”瞎子一声大喝,握住拐杖的指节略微发白,显然紧张得厉害。
“小事儿。”小公主摆摆手,望着俏生生站在面前的小姑娘,摊摊手道,“虽有结交之意,可在下有事在身。若是洛先生真有诚意,不妨让路。”
身为大夏皇女,对觉氏了解自然不少。觉氏不但在朝堂中培植党羽,更与不少江湖侠客有来往,洛愁城亦是如此。作为觉氏最受信赖的义子,受到大家长的信赖与栽培,他隐隐有成为觉氏年青一代第一人的趋势。
这种人物,怎能不防?
那少女正要说话,恶鬼道的瘸子却按捺不住了。只见他突然暴起,手中拐杖闪电般点向小姑娘的咽喉,又快又狠,劲力十足。瘸子为这一招准备了很多的变招,每一记都是杀招。在他眼里,小姑娘已经是个死人了。
以此等狠辣手法相一个小姑娘动手,小公主有些看不顺眼。
苗苗却像一条灵活的小鱼儿,从瘸子的腋下钻了过去。瘸子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小姑娘竟然有这么好的身法,他的变招封堵了小姑娘所有的退路,偏偏没有想到她竟合身撞过来。
可瘸子反应也是不慢,掌上劲力吞吐,拐杖向身后一记撩杀,又被苗苗轻松地闪开。
苗苗冷笑一声:“你自己找死,可别怪我。”
瘸子却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他以拐作剑,剑法辛辣而狠毒,可任凭他怎么进攻都难以取得什么实际的成效。苗苗的身法灵巧,每每轻松地避开他的攻杀。她从袖口抽出一把匕首,反手一刺,瘸子一拐杖格挡,拐杖被翻飞的匕首撕成碎块,木屑翻飞。
瘸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上身的衣服被匕首撕成布条,横七竖八地挂在身上,好似老树上垂挂的藤蔓,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看看你,倒霉了吧!”苗苗哂笑道。
看到瘸子落了下风,那四个瞎子却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他们小心地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瘸子越打越憋屈,这小姑娘就算从娘胎里开始练功,到现在不过十一二年的功力,怎么如此精妙!
瘸子一声大吼,正要舍命而上,却听到身后的瞎子们惊慌地大喊:“公子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莫非公子被你觉氏暗算?”瘸子面露凶光。
身后的瞎子再一次大喊:“瘸兄,公子把‘货’留下了,还留下一张字条,你快来看看!”
瘸子回头,一张白绸字条上写着四个大字: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小公主自己去了?
身后的苗苗收起匕首,笑得宛如灿烂的春花,抱拳道:“众位,话已送到,保重!”
话一说完,扭头就走,一点儿不拖泥带水。
只留下一个瘸子、四个瞎子呆呆地捧着一盒龙晶。
小公主独自在林间穿行,随着她步步深入,眼前的丛林简直化作了一片焦土。林中野兽乃至灵兽的横尸随处可见,显然是来不及逃走,被野火吞噬。
小公主微微皱眉,观察着灵兽“腾蛇”,背生双翼的灵兽被烧得浑身焦黑,散发着烤肉的味道,大部分身体组织已然化为焦炭。灵兽的智慧颇为不弱,它们强悍的肉体足以支撑着冲出去,寻常山火绝不足以烧死它们。
这山火,有古怪。
“五羊城怎么走?”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正西方就是啦!”小公主没好气地挥挥手,继续研究地上的尸体,当她回头时,看见了一个可怜巴巴的小男孩,那个小男孩有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瞳,以及……一身干掉的泥巴。
这小家伙低着头,但看起来很是可爱。小公主默默在心底把自己见过的所有小男孩列成一张表,若单论可爱程度,这小家伙绝对可以排进前三。
小公主对小兔崽子的第一印象就是:可爱。
他的眼角还有未干的泪水,眼神冰冷而肃杀,还未发育成熟的脸上已颇有英气。五官清晰而不失温润,容貌有一种凌厉的美感,好似北直隶鹅毛大的雪花。
“哈,妖孽你好啊!”小公主惊觉盯着人家小男孩看了很久,尴尬地笑了。
小兔崽子眼神依然冰冷:“带我去,不然,杀了你。”
“你是谁?”
“我是……”少年脸上流露出明显的痛苦,他用银枪指着小公主的喉咙,坚定地说道,“我是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