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
浓厚的黑色乌云堆积在天上,黑暗的天幕仿佛压在地面上的棉被。细细的雨丝从苍穹飘落而下,凛冽的北风呼啸着穿街过巷。
有低沉的雷声滚过,本已小了很多的雨陡然大了不少。城中一片寂静,不时有阴影从空中掠过,向城外狂奔,那是觉氏派去搜寻小兔崽子的暗部高手。
谢家酒馆的酒旗在屋檐下招展,门口孤零零地亮着一盏灯,透露出些许亮光。
此时已是深夜,整条街巷的酒馆都趁早歇了,只有谢家酒馆里还有稀稀拉拉两桌客人,坐在这冷清的馆子里喝酒吃菜,躲避外面的凄风冷雨。
楚大侠今天没有光临,谢家酒馆的生意冷清了不少。再这样下去,可就要关张喽!掌柜的姓谢,乃是五羊城的土著,四十岁出头,上有老下有下,承蒙祖上余荫继承了这个小酒馆,一大家子全靠这小酒馆的营收吃饭。今天生意冷清,谢掌柜在柜台后愁得唉声叹气。
一桌客人是一队商旅,人数最多,有十余人,穿着熊皮大衣,来自北直隶。他们身边堆满了各色货物,主要是些野兽皮毛乃至于灵兽内核。此时,他们正以北地方言大声咒骂着这该死的天气。
另一桌客人是一年轻公子带着一少年,两人都带着兵器,竟然是江湖人。年轻公子气度不凡,少年英气逼人,颇为出众。
那北直隶的年轻行商向谢掌柜敬酒:“老板,敬你一个!兄弟们昨儿死里逃生啦!”
那行商仰头将牛角里的大曲一饮而尽。
“臭小子,瞎说啥呢!”商旅中的年长者拍了拍年轻人的后背,抱歉地向掌柜抱拳:“掌柜的,小子不懂事儿,您多包涵。”
谢掌柜微笑着摇头,这一队北直隶来的商旅常来五羊城做生意,是酒馆的熟客,当即说道:“您客气了,小兄弟说死里逃生,诸位莫非遇到了什么不测?”
老者闻言,与其他兄弟对视一眼,苦笑一声道:“您有所不知,我们可真是太难了!”
“怎么说?”谢老板吃惊道。
“就在昨天夜里,兄弟们从城外的丛林中穿过,不知怎么的突发山火,兄弟们没命地跑,能丢得货全丢了,剩下的就只有这些了。”老者指着身边的货物叹息。
谢掌柜亦是默然,那老者继续道:“在下阅历虽然不甚丰厚,却也知道那绿火绝非山火,而是那些个修炼者的神纹技能。如今皇帝昏庸无道,天下豪强无不蠢蠢欲动,我们这些行脚混口饭吃的小老百姓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那年轻人心直口快,说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谢掌柜轻轻摇头道:“最近五羊城也不太平,诸位还请小心……”
话音未落,那角落里的另一桌客人突然开口,冷冷地说道:“怎么个不太平法?”
谢掌柜看到这少年也是心中一惊,他的声音清冷如冰,给人的感觉恍如塞北的寒雪,他从未见过如此冷漠的少年:“在下听说,今天觉氏派出了不少暗部的无面人去城外,不知是搜查什么人。而且,那李万机重回家族了。”
“就是那曾以活人制作傀儡的李万机?”那队行商走南闯北,对此人的赫赫凶名亦有所耳闻。他曾因为种种恶劣行迹被觉氏逐出门庭,此番重回五羊城,恐怕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有人说,那李万机乃是出云的妖女。这话有道理,不是出云人,怎么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儿呢?”一壮年男子义愤填膺,大声道。
长夜漫漫,加以凄风冷雨,那商旅之人开始谈天,所言无非是觉氏大家长的强悍战绩,以及觉氏的门客与义子。这些商旅之人不过是寻常百姓,对修炼者所知不多,也正因为如此,那些强大的修炼者在他们眼中向来都是神秘莫测的存在,也来是百姓们口中最好的谈资。
与那神秘少年一桌的少年颇为俊俏,清亮的眼波流转,微微一笑,嘴角浅浅的小酒窝惹人怜爱。此刻他突然开口道:“掌柜的!”
“先生,有事么?”掌柜的向二人看来。
“给这位小兄弟上点热茶!”俊俏少年豪迈道。他昨日与小兔崽子相遇,听闻了他的悲惨际遇,心中颇有些同情。
俊俏少年是被劫持来的,可他的心一向很软,现在只想帮帮这个可怜的小家伙。
掌柜的端上一壶热茶,为二人倒上:“小兄弟看起来心事重重啊。”
“心事……”神秘少年轻抚腰间的鲨皮鞘,声音中带着一股莫名的沧桑。他却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饮茶。
昨夜,也是这样的大雨。
屋外席卷天地的狂风骤雨,仿佛又凄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