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毕虎不知道,一个巨大的危险正悄悄向他袭来。
车行至一个路口,一辆大卡车突然如一头发疯的公牛径直向他撞来,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眼看一场车祸不可避免,又正值中午下班高峰,川流不息的人群看到这个险象,不由发出一阵阵惊呼。左边是呼啸而来的大卡车,右边是无数条鲜活的生命,面对如此困境,毕虎没有选择,更来不及细想,只能下意识地踩了一脚油门,吉普车猛然加速,刹那间如一匹脱缰野马,硬生生撞向一堵围墙,一声巨响后,倒塌的墙砖暴雨般倾泻而下,纷纷砸向吉普车,毕虎刚要起身,一块砖头飞了过来,他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毕虎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医院洁白的天花板,第二眼是很多的眼睛在望着他,第三眼是好些嘴在动,“醒了!醒了!”听到这些抑制住欣喜的叫声,毕虎闭上眼睛,默想二遍,终于明白了自己呆的地方,忽而一个念头闪过,他睁开眼睛喊道:“林心语怎么样了?还有刘芳菲呢?”刚要支撑抬头,一阵剧痛袭来,巨大的眩晕也接踵而至,他再次昏死过去。
当毕虎再次醒来已是晚上,病房里很是安静,只有一只小飞虫围绕电灯扑腾,才能听到些微响声。他侧脸看到仍然全副武装扶在床沿打瞌睡的朱铁民。这小子面色苍白,眼睑浮肿,口水淌到衣袖上,他不禁鼻子有些发酸,赶紧转回头来,却还是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朱铁民闻声而动,第一反应便是伸手摸枪,看到毕虎已经苏醒神经才松弛下来,转了一副笑脸,“处长,你可醒了,别吓我们啊,你命大着呢,马克思不肯要。”
毕虎不接话,只问道:“那两个女人怎么了?”
“说谁啊?”朱铁民做了个鬼脸,故意装糊涂,“女人比你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真傻!”
“该死!这不知好歹的浑小子。”毕虎念想道,要是他能动,非打得这朱铁民满地找牙不可,但此刻他只能委曲求全,耐着性子与之周旋,“咳咳,我没工夫跟你磨牙,林心语和刘芳菲到底怎么样了,我想知道答案,说!”
看到毕虎脸憋屈得通红,呛咳不止,朱铁民赶紧过去给他消火,“你真是个火药筒子,一点就着。我告诉你啊,她们两个都没事。林心语受了点外伤,在医院观察治疗了一天就出院休息了。那个叫刘芳菲的女人更是毫发未损,倒是神了。”
正说着,一个人走了进来,正是林心语。她胳臂还吊着绷带,走路也是有点跛脚,但精神状态不错,面色红润,眼眸流光,果然天生一个美人胚子。
林心语虽然算个美人,却不心高气傲,甚至还心细如发,一看到毕虎的样子,心里以为明白了八九分,自告奋勇报告自己的情况,“处长,我没事。”
毕虎眼里闪了一下光,随时暗淡下去,脸朝向天花饭,不吭一声。
林心语并未理会毕虎的不满,反而津津乐道,“处长,你放心吧,我真的没事,我现在坦心的是你,处长啊,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哦。”
朱铁民笑了,“你可真会自作多情,你知道处长关心的是什么呀,这样吧,处长,我来告诉你,那刘芳菲确实完好无缺,暂压看守所,跑不了。”
林心语也笑了,“我们不是捣蛋鬼,我们只是想使你高兴点,天塌不下来。”
毕虎总算出了一口气,转而问道:“那卡车是怎么回事?”
“这倒是奇怪,那卡车邪门了一般,没一点厘头,照着我们就直撞过来,可眼看撞上了,却一个拐弯走了。这事到现在我还没想明白。”林心语又给毕虎带来了一饭盒的卤蛋米粉,打开放在床头柜上,“那卡车朱科长他们去调查了,是市运输公司刚维修好的一辆军转民用的卡车,不清楚是谁开了出去。肇事后,被人遗弃在远郊的一条废弃公路上。到底是谁干的,出于什么目的,还不清楚。”
毕虎暗想,这事是个无头案,怕是不会有结果了。
林心语说的话没有引起朱铁民注意,但清香扑鼻的卤蛋米粉却看得朱铁民两眼放光,他鼻翼翕动,深吸一口气,咽下一泡口水,拿起饭盒凑到床边,对毕虎殷勤地说:“处长,好东西,你别动,我来喂你。”
“我来吧,我来。”林心语一只手吊着绷带,也只是说说而已,跟朱铁民象征性地争了两下,放弃了。
“我不吃,我说过,下不为例。”毕虎闭上了眼,“朱铁民你把粉吃掉,这是命令。”
朱铁民不明白“下不为例”是什么意思,但他得到了自己吃的许可,而且明白毕虎不可能吃,出于礼貌,他还是假惺惺地推让一番,坚持要给毕虎喂食,林心语也在一旁怂恿。
正在这时,一个人出现了,她是主治医生欧阳凝丹。
欧阳凝丹是闻声而来,她一进门就看到这种乱哄哄的嘈杂声,立刻制止,“请保持安静,伤员暂时还不方便吃米粉。这样吧,你们去休息一下,我给伤员做个例行检查。好吗?”
朱铁民就坡下驴,端着米粉出去了;林心语做了个鬼脸,也出去了。欧阳凝丹关上门,拿出了听诊器,轻轻欣开被子一角,刚将手放在毕虎胸口上,毕虎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沉默胜过千言万语,两手紧握,能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真是冤家路窄!”毕虎一声苦笑,脸别到一边。
“呵呵,孙悟空本事大吧,可他逃不出如来佛的掌心。”欧阳凝丹扳过毕虎的脸,一脸笑如夏花,“人嘛,不就在一个缘分吗?”
“话虽不错,可我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嘿。”毕虎一声冷笑,话中有话。
欧阳凝丹笑容依然,将听诊器伸进了毕虎的内衣里,“配合一下,放松点,有伤在身,保持好心情,有利于康复。”
毕虎无奈,轻叹口气,闭了眼任其摆布。一场口角消于无形。
欧阳凝丹给毕虎做完常规检查,盖上被子,手抚摸着毕虎的肩头,“主要是轻微脑震荡,还有就是一些皮肤外伤,没问题,你的身体跟前几年一样棒,休息几天就好。个人的事情,出院后我们再聊。”
然后,欧阳凝丹叫护士托来一小碗她亲自熬的小肚墨鱼粥,要喂给毕虎吃,毕虎不肯,说要吃可以,自己动手,否则坚决不吃。欧阳凝丹奈何不得,只得由他。先是与护士一起扶他起身,用几个枕头垫了,才算靠住床头,毕虎坚持自己拿着碗,象征性地吃了三二口,算是交代。欧阳凝丹知道他气不顺,反而更是体贴顺从,让毕虎的气慢慢化解,消融于她母性的温暖中。
俗话说得好,哪壶不开提哪壶,怕什么来什么,越不想见欧阳凝丹,却自己送上门去,成了名副其实的医患关系,这确实让他始料未及,而上苍就是这样神奇,把不可能变成可能,把偶然变成必然。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被昔日的恋人悉心照料,毕虎如热锅上的蚂蚁,横直不爽。
其实,毕虎并不讨厌欧阳凝丹,他甚至打心眼里喜欢她。他并不排斥爱情,甚至渴望爱情。但他的理智告诉他,他这样的人是不配拥有爱情的,爱情对他来说过于奢侈。像他这样,每日过着出生入死、命悬一线的日子,朝不保夕,说不定哪天一颗子弹一把飞刀就报销了,哪有闲工夫痴想花前柳下的美事。然而,欧阳凝丹的出现,让他冰冻的心微微热了一下,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情愫。说起和欧阳凝丹的相识,倒是有些奇怪的浪漫,每次想起此事,他都会面色潮红,心起微澜。
躺在病榻上,闭上眼睛,与欧阳凝丹的那些事便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