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璟等人离开陆家村,复回大路官道。早行晚宿,走了两日,山高谷深,荒无人烟,野兽挡道,行走迟缓。于璟说:“这里到了陇山了,大家小心些,尽快过去。”春红说:“这里连个人都看不到,还有打家劫舍的土匪不成?”卢秋燕说:“各处都有占山为王的土匪,没有遇到是老爷夫人的造化,小心点总是没有错的。”于璟和新竹走在前面,二人越走越觉得怪异,走了大半日,连一个人也没看到,房倒屋塌,准有强盗出没。二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攒马快行。走到一个峡谷处,只听到一阵锣响,两边山上,忽喇喇跳下二三十个人来,手里拿着刀枪棍棒,也不搭话,上来就要抢夺车马。车夫见了大吃一惊,赶忙拉住了车马,想要往后退时,秦可贞等人见了也吃了一惊,从车里向外观看。
于璟和新竹忙挡住劫匪,正在这时,又跑过来两匹马,一人手持大刀,一个使枪。二人边走边说:“小的们,留下女人和财物上山,男的放他过去。”来到跟前,勒住了马,看着于璟只有一个人,说:“我们只要东西不杀人,留下钱财,放你过去。若是不然,钱也要,人也留下,管杀不管埋。”于璟说:“好汉,东西都给你了,我们还有什么活路?到了前面,再有人劫道,我拿不出来,岂不是要了命去。”匪首说:“这一带人烟稀少,行人不多,我们是最大的山寨了,留下钱物,我保你性命不死。”新竹听了说:“老爷,即然前面无人,我们闯过去吧?”于璟说:“且慢,等等再说。”匪首听了笑道:“想闯过去,我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另外一个说:“这小娘子好大的口气,我喜欢,正好山上缺压寨夫人,跟我上山去成亲吧。”新竹听了,心里忿愤,因为于璟在身边,她不好发作。于璟看这伙土匪不会轻易让他们过去,只有硬闯了。他端起枪来,新竹见了,也拿起铁棍来,使枪的匪首见了,仗着胆子大,拍马过来,专门挑衅新竹,新竹忍耐不住,说:“正好拿你祭刀。”她抡起铁棍就和那人打在一处。使刀的见了,笑道:“二弟,好好跟这小妞玩玩,别伤着她。待我取了财物女子,和你回山寨快活。”说着,他抡刀直奔于璟,于璟握紧手中枪,直奔那人,四个人斗在一处。于璟的武功不敌那人,打了几个回合,渐渐招架不住了,罗玉凤见了,她前来帮忙。那个使枪的打不过新竹,又加上个罗玉凤,更是个狠角色。两个匪首一看不是对手,叫声:“晦气。”二人拔马便回,边走边吩咐众喽啰一起上,先抢东西。于璟喝到:“看你们谁敢,要命的快走。”众喽啰都是之命之徒,见了银子和女人,连命也不要了,仗着人多,勇跃向前,于璟和罗玉凤,新竹三人左挡右档,杀伤了几个人,无奈土匪人多,渐渐来到马车前,春红和秋燕在车里早就挂好了弩箭,一下子射倒了五六个。两个匪首又拔回马来,鼓躁上前。秋燕,春红等人跳下车来,举刀就砍,陈娟和姣姣,热西提,阿依娜也下了车,从地上拣起枪棒便打。于璟向前,在前面开路,边打边走。车夫早己吓坏了,卢秋燕跳上前车,用刀拍打马屁股,赶着车往前走,后面的车跟着,土匪虽然人多,也挡不住九个会武功的人,被冲撞的七零八落,再往前走时,山上滚下几根木头来,挡住了去路。
于璟等人围着马车,不使土匪近前,土匪自知不是对手,也都在五六步外,不在上前了。正在僵持着,忽然山上燃起了大火,匪首见了,心中大惊,正是他们的山寨起火了。众喽啰见了,也乱作一团,于璟等人趁势冲杀,众喽啰无心再抢东西了,顾不得伤痛,爬上山便跑。匪首见了,也想逃命。新竹见了,冷笑一声,说:“想跑,没那么容易。”她放下棍剑,拿弓取箭,拽满了弓,一箭射去,正射中使枪那人的后心,摔下马来,呜呼死了。另外一个见了,吓得魂魄都离了躯壳,扔了手中刀,紧打两鞭,伏在马背上,转着弯跑了。
于璟赶紧下马,将木头移开,罗玉凤去牵了那匹马来,给热西提骑上。众人上车,卢秋燕紧打两鞭,车夫放开缰绳,没命似的往前便跑。顾不得颠簸,一口气跑出了十多里路。中午也不敢停留,在马上吃了些随身带着的锅盔,喝了些水。到了晚上,也没遇到人家,不敢停歇,只好摸黑前行,终于来到一片宽敞的所在,路边有个院子,几间房屋,黑暗中也没有亮光。于璟下了马,上前敲门时,看到半边大门是倒着的。进了院子,点了个火把,到各房里去看了看,却是一个废弃的驿站,里面的东西被翻的七零八落的,所幸门窗俱有。于璟点上蜡烛,将马都赶进院子里,秦可贞等人下了车,于璟让车夫解下马来,栓在马厩里喂上饲料。箱子也不用卸了,将大门修好,关紧了大门。秦可贞将屋子里收拾了,铺上被褥。众人都饥肠辘辘,孟秋萍到厨房里,看到锅碗瓢盆等物己被人拿走了,便把自己带的炊具拿出来,打水煮了些肉粥,拿出来给众人吃了。于璟让众人早点安歇,他又巡视了一下驿站,马夫就睡在了马房里。于璟见一切都妥当了,他才回房,秦可贞说:“我来守夜,让玉凤和新竹去睡吧,养足了精神,万一明日再遇到了歹人,也好应付。”玉凤和新竹听了忙说:“夫人,我们两个守夜就好了,哪能让你守夜呢!”可贞说:“你们会武功,路上正须你们出力,不要太过劳累了。下半夜让霞妹守夜好了,秋燕和春红也不用起来了。”秋燕听了说:“夫人,这可使不得,折杀奴婢了。”这时吴媗说:“夫人,还是我来守夜吧,一路上我无处使力,夜里看着行李马匹,如有歹人,我叫醒你们。”可贞说:“你夜里不睡觉,不害怕吗?”吴媗说:“让杏儿陪我好了,有了伴,便不怕了。”可贞说:“那好吧。”秋萍说:“下半夜我来替吴媗”。可贞说:“秋萍姐姐,这一路上你忙着做饭,也够辛苦的了,夜里不能再让你劳累了。”小雨和小雪说:“下半夜我们两个替换吴夫人吧?”可贞说:“好吧,要是困了,你们在车上再睡。”分派定了,熄了灯火,四周死一般寂静,除了野兽的叫声外,再无声响。众人又惊又怕,身处险地,难以入眠,终因白天劳累,支持不住,昏昏睡去。
一夜相安无事,到了天明大家起来,秋萍己和小雨小雪做好了早饭,从井里打了水来,大家洗漱了,吃完了饭,便套上马车赶快上路,促马快行,还好一路上有惊无险。顺着渭河,出了陕西,进入甘肃地界,晚上在一个村子里住下,大家才能烧水洗澡,换了衣服,安心睡了一觉。第二天继续走,道路越来越难走了。于璟和罗玉凤骑马在前面走,新竹和春红在后面殿后。他们走到一个岔路口,看到几个大汉用草帽遮盖着脸,躺在石头上晒太阳,正在偷偷望着他们。于璟心里想:“不好,又遇到强盗了。”又往前走不多远,只听一声呼哨,从乱石堆里跳出七八个人来,挡住了去路。再一看,原先在路口躺着的几个人也从后面赶来,前堵后截,再无路可走。前面一人大喊一声,说:“你晓事的,把东西留下,自己走路去罢,不然,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于璟上前一拱手,说:“英雄贵姓?”那人说:“你不要多说了,实话告诉你吧,我们跟着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受了那么多辛苦,前日还救了你们一回,没别的,我们只为你这一宗财物。你是个官身,手下的人还算有两下子,可是到了我们手里,你要死要活,自己选吧。”于璟听了,知道他们不是一般的强盗,罗玉凤说:“老爷,这伙人可不比前面的土匪,他们人数虽少,可不好对付。”于璟说:“只能博一博了。”后面新竹和春红刚拿起刀剑来,卢秋燕见这些人来头不善,示意她们先不要动刀剑,准备好弓箭。卢秋燕也先用弩,她对娇娇和陈娟说:“你们两个去保护好夫人。”
那伙人见于璟不肯走,手里都擎出明晃晃的长刀来。一人上前来,于璟刚要上前厮杀,罗玉凤担心于璟不是那个人的对手,出了闪失,她说:“老爷,让我先去对付他。”罗玉凤拿过于璟手里的长枪,拍马上前,摔个枪花,说:“不要命的上前来送死。”那人见了笑道:“小娘子挺横呀,你的武艺我是见过的,你对付两个三脚猫的功夫还行,遇上我算你倒霉了。”便握紧手中刀,直奔罗玉凤,罗玉凤甩开长枪,刺挑拼杀,无奈那人武艺高强,玉凤虽然英勇,也难以取胜。那人也暗中惊叹,想不到几个弱女子,竟也有这么好的武功,真是小瞧了她们了。
罗玉凤与那人打斗多时,不分胜负。玉凤利于骑在马上,不很使力气,那人步战,颇费力气。后面的人见了,又跳上去两个,新竹见了,她拿弓搭箭,一箭射去,二人躲闪不及,射中一人肩上。二人见了大怒,刚要上前,后面的人一发喊,都往前冲了过来。新竹和春红见己乱了阵脚,拿出箭来直管射去,射中了几个人,使他们不能近前。领头的见了,心中火起,拿刀直奔过来。于璟也抽出刀来相拼,卢秋燕见了,她跳下车来帮助于璟。几个歹人见没有了箭,一起上来。陈娟和姣姣也跳下车来,一对一的打斗。于璟担心秦可贞等人,却有热西提和阿依娜手持刀剑守在车旁。于璟让卢秋燕去帮新竹和春红,免得车后生乱。
车后八人,还没等上前,就被新竹和春红射倒了两个,又有两人冲到跟前,二人弃弓使剑,挡住一阵斯杀。卢秋燕来到后面,连战两人。卢秋燕武艺高强,罗玉凤也比不上她,只是她没有骑马,手使柳叶刀,发起狠来,一刀划开近前那人的胸口。另一个见了,又要冲杀过来,却见在他背后的两个人,趁他不备,一刀刺穿了他的后背,倒在地上死了。秋燕擎刀在手,看着那两个人。只见那两人将刀入鞘,走到秋燕跟前,一抱拳,说:“夫人受惊了,是我们兄弟两个。”秋燕仔细看了看,认得他们。二人原是镖局里的镖师,武艺高强。后来因为家里有事,离开镖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没想到又在这里见面了。秋燕问:“你们两个怎么到了这里,还当了劫匪?”二人说:“一言难尽,夫人,我们先帮你杀败了劫匪再说。”秋燕说:“好。”她也把自己的刀扔了,从地上拣起一把一长刀来用。新竹已经杀败了一人,此时她正和春红追杀剩下的一个了,凉无危险。秋燕领二人来到前面。秋燕见于璟受了伤,忙上前去挡住。两个镖师也挺手中刀上前杀退强人。头领见了,气的七窍生烟,说:“吃里扒外的东西,背信弃义的小人,你们不得好死。”一个镖师说:“我早就劝你们不要做这个生意了,你们不听。这是我们二人的主母,那个是我家小姐,你说我背信弃义,我们俩本来就没入你们的伙,何来背叛!”头领听了,气的“哇哇哇”大叫,他挥刀上前,镖师抽刀相迎,十数个回合下来,镖师将他的刀打落在地。镖师说:“兄弟一场,我也不杀你,你们走吧,这里的东西你们什么也得不到。”头领还想上前,但是看看自己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他自己也伤的不轻,无力再战了。他叹了一口气,便扶着受伤的想要离开。另一边,罗玉凤尚在和那人相斗,两个人都己累的气喘吁吁的了,但是心里各不服气。头领说:“闪人。”那人犹自不肯走。败在一个女人手里,以后在江湖上怎么混呢!玉凤冷笑道:“想走,你能走的了吗!”一阵枪刺过去,那人大惊,躲闪不及,被玉凤用枪头一扫,划破了喉咙,一命呜呼了。头领见了,不顾命的跑过来,拾起地上的刀便要砍杀。卢秋燕挥起长刀,一刀刺穿了他的身体。受了伤的那几个见了,扔了手里的刀,吓的连滚带爬的跑掉了。
于璟见了松了口气,秦可贞和赵梦霞拿了药来给于璟等受了伤的人治疗伤口。于璟问卢秋燕:“这两人是谁?”卢秋燕说:“回老爷,他们是弟兄两个,姓朱,原来是我家镖局里的镖师。”便引朱镖师拜见了于璟和秦可贞赵梦霞,又和陈娟相见过了。卢秋燕问:“你们两个怎么到这里来了?”朱镖师说:“我们兄弟在家,听说镖局出事了,便赶去了太原。到了才知道总镖头等人全部遇难了,镖局赔偿原主,主母,小姐被官卖。我们二人一路打听,跟着到了西安。在咸阳听到有江湖上的人要劫掠过路官员,邀我们兄弟俩入伙,我们本来不肯答应,只是有两个相识,一力邀请。我们二人身上无钱,便随了他们。一路跟来,没想到要劫的人却是主母,险此酿成大祸。”于璟说:“今天要不是你们两个,我们几乎要死在这里了。感激不尽,请受下官一拜。”二人忙拦着,陈娟说:“老爷言重了,他们两个也是义气之人,最肯除强扶弱,打抱不平,往日也不肯枉杀无辜的。”朱镖师说:“小姐说的是。前日小姐遇难时,是我们两个放火烧了山寨,解救你们。”于璟等人听了又谢。
于璟问:“如今你们两个想要怎么样呢?”二人听了,不知是何意,他们看着卢秋燕,卢秋燕深知于璟的意思,她说:“我们即然已经被卖给了老爷,是留是卖,全凭老爷做主就是了。”于璟说:“如果你们有家想回去,我可以放你们回家。”秦可贞听了说:“老爷何须如此?”朱镖师说:“主母小姐被官卖,我们兄弟二人理当赎回,还主母小姐自由才是。只是我们身上没有银子,现在让我们也不好办。”卢秋燕看了看春红等人说:“我们即己被卖了,即使赎回去,回到太原也难以见人了,嫁到外地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不如还是跟了老爷夫人前去云南吧,老爷夫人对我们也好,又不受委屈。”几个人听了都不言语,卢秋燕说:“只是请老爷夫人开恩,将我儿子让他兄弟二人带去,抚养成人也好,他终是陈家仅留的血脉了。”于璟听了说:“这个可以。”朱镖师说:“这样也好,主母小姐放心,我们兄弟二人带了小少爷去,一定会竭尽全力抚养他成人,以延续陈家血脉。”卢秋燕说:“好,孩子在车上,你们带走吧。”朱镖师说:“先不忙,我们两个送你们走出山里这段险路,然后再回山西不迟。”卢秋燕说:“也好。”
众人收拾了地上的尸首,将他们身上的金银都拿了,拣起地上的长刀匕首,这些人平日行走江湖,身上带的都是上好的兵刃。卢秋燕等人每人拿了一把好刀带在身上,剩下的藏在车上,陈镖师将十几个尸首推在一块儿,放了一把火烧个尸骨无存,去山上把马都牵了出来,骑上马向前便走。于璟等人跟着,一路上再也没遇到强人了。顺利到了天水城里,住了一夜,第二天,朱镖师来向卢秋燕和陈娟等人辞行,他们找了块布将小少爷包好了系在怀里。于璟拿出二百两银子相送,作为孩子的养育费用,二人略一推辞便收下了。卢秋燕见儿子将要离开,心里万分的不舍。朱镖师说:“主母不要再耽搁了,免得生意外。”卢秋燕身无长物,他剪下一缕青丝,放在孩子身上,忍痛让孩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