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动静不小,李玄安也没坐得住,索性推开门瞧了瞧。
琴姑娘躺在地上,曲儿正在往她嘴里送水。
一颗小小的药丸含在琴姑娘嘴里,但很难咽下去。
奇异的是,即便没能顺利咽下,琴姑娘也慢慢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她状似虚弱地笑了笑:“没事的,是旧疾犯了。”
围在周围一脸担忧的客人都松了口气。
琴姑娘身有旧疾,不是一个秘密。病美人有时比美人还多了几分让人向往的意味。
只是李玄安看着看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琴姑娘的表现,看着并不像是旧疾犯了......倒像是死而复生。
正这么想着,琴姑娘被曲儿扶着坐到了椅子上,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眼神似乎正对上他的方向。
李玄安心里一惊,连忙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褚一把李玄安拉回房内,责怪道:“世子,姑娘家晕倒,您要是没打算下去救人,就别在这里看。”
李玄安纳闷道:“怎么就还不能看了?这琴姑娘也算是对我们礼待有加,日日送点心来,还都是最贵最好吃的。虽然是有人付了银子......但也不能待在房间里装没听到啊。”
褚一正色道:“世子,您这是姑娘家接触的太少了。琴姑娘晕倒在下面,您光在上面瞧算是怎么一回事?不像是关心,倒像是看热闹的。”
他这么一说,李玄安倒觉得的确有几分道理。
然而褚一却接着道:“待到这次回去,王爷定是会继续安排那些身家清白的小姐给您相看,到时候世子还是不要再逃了。”
李玄安摸了摸后脑勺,“呵呵”笑了笑。
烈王这个爹平常没做什么好事,净是些损人不利己的勾当。只有在催婚这件事上,他才勉强算是个正常人。
只不过爹正常了,他可不太乐意。
李玄安琢磨着,什么时候才能把肚子里憋的东西一股脑吐出来,马上就要瞒不住了。
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李玄安还在门口,顺手打开门,是一身丫鬟打扮的少女。
李玄安只在刚来胧月轩那天看到过她,也不算是熟悉。
那少女声音清澈:“世子,姑娘让我来问您,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往常做这些的都是曲儿,而且也不是这个时候来问,李玄安不免多问了句:“曲儿姑娘是在忙吗?”
少女表情未变,还是那种挂在脸上的微笑:“姑娘方才旧疾犯了,现在身体不大爽利。我们这里只有曲儿知道姑娘旧疾相关的事,所以曲儿现在还在照顾姑娘。”
“是这样啊,那我就不便打扰了,让你们姑娘好好养病。”李玄安笑道,“倒也没什么缺的,不必麻烦姑娘了。”
少女应了声是,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李玄安长舒一口气。
褚一迷惑道:“世子,你为什么紧张了?”
李玄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暂时不要说话。
门外,少女脚步声消失后,竟是仍立在门边。
她皱起眉,随后消失在原地。
李玄安等了许久,没再听到那种轻微的呼吸声,才看向褚一。
“下次再有人来问,不必多说,只需要这样打发了就行。”
褚一虽有些疑惑,不过李玄安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便也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禹州城笼罩在雨幕中,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李玄安推开窗子,外面行人寥寥,雨水还在不停地落在地上。
禹州城的护城河堤坝不算坚固,也没有很好的疏水方法,就这样的大雨连着下了几日,竟是没有闹水灾。
相当难得,并且奇怪。
李玄安在晚上把他的想法告诉了褚一,褚一感到难以理解。
“世子,没有闹水灾不是件好事吗?若是闹了水灾,护城河堤坝被冲毁,整个禹州城岂不是要被大水淹没,到时候咱们也难以逃脱啊。”
李玄安摇了摇头,指尖轻轻叩着桌子,沉思道:“那日我们问禹州城大雨会持续多久时,那个苏老爷的丫鬟是怎么说的?”
苏老爷是禹州城出了名的富商,做的是绸缎生意,听闻李玄安路过禹州,被大雨绊住了脚要停留几日,慷慨地包下了胧月轩的房间,还定了许多昂贵的糕点和吃食,每日都会送来。
褚一想了想:“那丫鬟说,禹州城每到清明就会开始下雨,一连几日都是少的,有时候甚至是半月都不会停。”
李玄安挑眉,继续道:“一直下大雨,有时可以连上半月都不停,可是你可曾听过禹州城闹过水患?”
“街上虽然行人稀少,但却还是有的。今日琴姑娘在楼下弹奏,还有不少人慕名而来。若是担心发大水,可会有这样大胆?”
褚一其实是南方人,家境贫寒被父母卖到了京城,才被李玄安买回烈王府。虽久经奔波,后辗转到了极北蛮荒之地。可是儿时发大水的回忆,仿佛还在昨日。
就是一场大水冲毁了庄稼,家中才没了吃食。
褚一想起往事,不免感慨道:“禹州城的百姓还真是放心,若是我们那边,下这样大的雨,定是要日日担忧会不会起水灾了。”
李玄安摇摇头,“并不是放心。他们根本就没担心过会有水灾。”
“禹州城的护城河畔,堤坝久未修缮,城内也没有疏水的沟渠。就连农田,仰仗的都是天上的水,却好像并不担心这连绵不停的雨会冲毁庄稼。”
“那......世子的意思是?”
“倒也没什么意思。”
李玄安笑了笑,手继续扣着桌子。
外面可真安静,隐隐间直觉在酝酿着风暴。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实在是吊人胃口。褚一闭了嘴,不想再理他。
白锦撑着纸伞,一旁是不知在想何事的折渊。
她视线的尽头,是胧月轩的招牌。
——
“那......谭娘真的就这样消失了吗?”
“谭娘啊,其实根本就没有离开过禹州城。三百年了,禹州城的百姓都已经忘记了谭娘,可谭娘虽死,魂魄却徘徊在这里......怨气犹在。难以转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