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身青衣撑着纸伞的姑娘,立在墙边,只是那样站着,看起来并无恶意。
只是她一直在哭,虽然面上没有表情,声音却从未断绝。
李玄安就那样怔怔地看着,直到褚一都已经躺回地上,青衣姑娘的手垂落在身侧,他都未缓过神来。
褚一失了魂一样倒头就睡,李玄安坐在榻边,看着那姑娘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眼角,不知何时多了些泪花。
窗外的雨还在下,竹林中叶片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寂静的夜晚很快过去,又是一个不见阳光的白日。
李玄安忽然想去那竹林中瞧瞧,便与褚一说了这想法。
褚一有些惊讶:“世子,那竹林有什么好看的?听楼里的曲儿姑娘说,平日里禹州城的百姓都没人会去那竹林的。”
李玄安感到奇怪:“那竹林虽然不好看,但是毕竟是竹林,哪怕挖些竹笋也是好的。为什么会没人去?”
极北之地鲜少有绿色,虽然嘴上说不过是片竹林,但是他长这么大,还真就没见过几次。
风雪掩埋下,没有什么可以傲然挺立,除了戍边的将士们。
褚一思索片刻,忽然也觉得有些奇怪。
“曲儿姑娘不肯说......我也就没多问。现在想起来,世子,还真有点奇怪。我又没说要去竹林,曲儿姑娘为什么要告诉我不要去呢?”
不知为何,李玄安忽然想起昨夜那个青衣姑娘。
看褚一的模样,显然是没看到她。
竹林离胧月轩不算太远,或者说,胧月轩的位置很是微妙。
照常理来说,客栈和酒楼这种地方,就算不在最繁华的地段,也会在人流较多的街边。
可是胧月轩不是。它坐落在禹州城不算繁华的角落,不远处便是城门,再往外走,是一片算不得多大的竹林,郁郁葱葱,一片醒目的绿色。
这几日恰逢清明,雨水充足得不像话,想必竹林里的竹子应该蹿高了不少。
李玄安越想越好奇,纠结再三,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然昨晚那姑娘很美,但是瞧着不是个活人,不管是妖还是鬼,总之还是小心些。
只是这心里,总还是埋下了好奇的种子。
李玄安万万没想到,不过在禹州城待了几日,京城那边便来了消息。
曲儿把消息带来时,并未说书信来自何处。
李玄安拆开那封信,上面是熟悉的字体:
京城之事十万火急,还请快些赶来。
署名是齐嘉,李齐嘉,也就是当朝五皇子李承逸。
李玄安只觉得大事不妙。
他自幼便与李齐嘉相识,可以说也是相当熟悉。他鲜少有如此正经的时候,莫不是人长大了改掉了纨绔的本性?
褚一疑惑道:“世子,咱们在极北之地待了这么些年,可没做什么逾距的事,这京城的人莫不是要责怪咱们?”
李玄安也纳了闷:“别说我们做了什么,就是李齐嘉,这么些年没见了,他写的这话倒不像是他自己会说的了。难不成之前他扬言再不回京城,是个玩笑话?实际上他已经改邪归正了?”
想到李承逸小时候那恨不得把全天下都得罪一遍,日日把麻烦折腾出新花样的模样,李玄安不得不感叹一句:“真是世事易变,人心易改啊。”
褚一把信重新折好,点上烛火,将信烧成灰烬。
世子的行踪虽然不是什么秘密的事,但是还是谨慎些为好。
褚一继续道:“世子,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其实没有什么东西,租个马车就可以继续走。”
李玄安此行只带了褚一一人,倒也没什么麻烦的,的确可以即刻启程。
然而李玄安却十分谨慎:“京城如此焦急想要我们赶回去,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事。能拖着观察一下局势,之后行事也有了把握。”
现在这样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要去做什么,若是到了京城发觉是个圈套,便是为时已晚。还不如再借着大雨不便赶路的由头在禹州城再多待几日,若是京城实在是对他们抱了相当过分的念头,还可以赶快折回,反正极北之地本就是寸草不生一片荒芜,再怎么样京城那些人也不能追到极北之地把他捉回去。
极北之地的凶兽甚多,世人皆以为不详。这些事,没有人会比李玄安更清楚。
曲儿像前几日一样捧着一盘糕点推门进来,弯下腰把糕点放在桌上,便转身离开。
褚一叫住她:“曲儿姑娘,在下有一事相问。”
曲儿回过头,面上不见悲喜:“何事?姑娘可是有所嘱托,若是关于胧月轩和城外那竹林的事,我可没什么可说的。”
这两人从外地而来,姑娘一直对他们多加照拂,今日却忽然开始议论竹林的事,难怪姑娘没了好脸色。
她态度奇怪,又似乎很不情愿,褚一脸色变了变,尴尬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问一下你们姑娘,知不知道这禹州城哪里可以租借车马,买也可以,主要就是想弄一辆马车。这大雨一直没停,我们还要赶路,难免有些心急......”
似乎没想到他是问这个,曲儿脸色稍缓,没有方才那么冷淡,只是回道:“稍等,我去问问姑娘。还请二位先享用糕点,这可是姑娘精心准备的。”
褚一应了声好,曲儿便走了几步,关上门出去,脚步声渐渐远去。
胧月轩时常会有贵客前来,外面很是热闹,曲儿许久都没回来,李玄安只觉得是现下忙碌,并未多想。
半晌,外面却突然传来尖叫声,一时间乱成一团。有慌乱的脚步声,悲伤的哭泣声,还有来自曲儿的呼救声。
“来人啊,把姑娘的药拿来!”
“姑娘!姑娘?姑娘你先吸口气,曲儿很快就把药拿来。”
像是觉得别人太慢,曲儿竟是自己跑到二楼的雅室,拿了药便立刻飞奔到琴姑娘身旁。
那貌若少女的琴姑娘,紧闭着眼睛,一时间连呼吸都停了下来,脸色煞白,没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