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随着大耳朵准确找到那个死洞,随后在洞口用携带的燃料点着一堆火,接着用手电照亮整个洞穴寻找蚊子,向阴暗角落里喷杀虫喷雾,最后互相检查有没有被刺。
刚刚折腾完,蚊子赶到,黑压压一群,看得人头皮发麻,但遇着火之后立刻消散,蛰伏到洞外的石缝里。铁四眼向火中丢了四盘蚊子香,待烟雾腾起,洞外蚊子纷纷掉落。
他来到栓子身边踢了踢义肢,阴阳怪气地叹道,“水曲柳不错,能驱蚊。”
半天儿故意看错他的意思,把栓子护在身后,“你可别指望让我兄弟出去冒险!”
铁四眼冷哼一声,回到九爷身边。
洞内随即陷入沉默,虎子等神经大条的开始吃东西补充体力,铁四眼这种谨小慎微的时不时看看洞外的情形。半天儿则是习惯性地观察周遭环境。
洞不大,周围都是光亮的岩壁,原本的几根石笋被虎子掰下来后,更显平常,唯独最里面九爷身后靠着的一块椭圆大石头有些特别。
按照半天儿的习惯,肯定要去琢磨琢磨,可此时九爷正因为损失两员大将而恼火,他没敢去触这个霉头。
时间飞快流逝,杀虫药喷完了,最后两盘蚊子香也燃烧殆尽,洞外地面的蚊子尸体铺成一张黑地毯,可蚊群的数量似乎并未减少。
铁四眼沉不住气了,“九爷,咱得想点办法了,这么耗下去,火迟早也得灭。”
九爷翻白眼,“我他妈能有啥招儿,你问他!”
半天儿连连摆手,“你要说机关我还能想点辙,这蚊子我可真没办法。”
虎子又站起来,“我有主意,九爷。蚊子叮人不就是想喝点血吗?咱找个人出去给它们喂饱不就得了?”
“你脑袋里是屎吗?你去啊?”
“我去指定不行啊,咱不是有个没用的人吗?让他去。”虎子一指栓子。
“哎我地妈呀!要不咱俩打一架,谁输谁死去得了。老他妈说我没用!?”栓子站起来,龇牙瞪眼地看着虎子。
“缺心眼儿,”半天儿骂道,“那么多蚊子,就是咱们都出去也喂不饱啊!九爷,你团队里都是这种选手吗?”
“你瞧不起谁呢?”虎子又奔半天儿来。
“九爷看人还是挺准的,你脑子里指定都是屎。”半天儿继续骂,目光凌厉。
虎子不由分说,抡圆了胳膊就是一嘴巴。半天儿愤愤地看着他,没还嘴也没还手,但让栓子喂蚊子这个主意也不了了之了。
这时,坐得四平八稳的九爷突然一激灵跳离原地,回身急声挠嚷地问:“刚才谁推的我?”
“没……人啊,人都在你前面啊。”铁四眼试着回答。
“不对,不对,要是没人推我,就是这石头在动。”九爷目光落在圆石上。
此时见它全貌,石头细长椭圆,一端插进墙壁里,一端枕在地面上,像是那种被凝固岩浆镶嵌住的火山圆石。可问题是,这里的石壁并不是玄武岩……
白九爷用匕首敲了敲,灰黑色的石头表面泛起白茬,并无异常反应。他自语一句,重新坐下。
可屁大一会儿,他又跳起来,“不对,指定他妈有东西!”
虎子抽出工兵铲一个箭步上前,狠狠朝石头劈上去,“你奶奶个三孙子的,敢推我九爷!?”
随着“噗”的一声响,铲子头整个没进石头。
虎子傻了,松手后退,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交流惊疑的神色。半天儿也拉着栓子凑上前。
九爷指着铲子问,“你们谁知道啥石头能劈成这样啊?”
说话的间隙,有粘稠的汁水顺着裂缝渗出,黑红色,好像是血袋里的血。铁四眼走上前,握住铲子把儿,一脚踩着石头,缓慢将铲子头摇晃出来。
裂缝向内收缩,更多汁水从下面溢出。可见里面也是肉红的颜色。
半天儿寻找细节,忽见圆石的这一端中间有一条不易察觉的凹槽。再看整体形态,不由得心里一毛。
他来到跟前,要过铁四眼手里的工兵铲,用锯齿的一边挨着伤口横锯下去。石头外硬内软,拉扯间带出些许暗红碎沫和更多汁液。
大概三五下,锯齿接触到其他材质,下锯速度变慢。半天儿取出铲子,把尖端顺着直角形的伤口插进去,而后用力一撬。
伤口边沿撕裂,一大块三角形的硬壳被撬开。他继续用力,硬壳外翻脱落,露出一片暗红色的内瓤。瓤里正对着锯口的位置,有半只黑色缎子面的短靴。
半天儿想扯出来看看,手伸一半又怕有毒。正没辙,白胖子用钩子勾住鞋帮,将其拉出。
短靴完整,里面装满红色肉状物质。它离开的地方,汁液迅速填满凹坑,但那一瞬间,半天儿还是看见里面是脚趾形的白骨。同时,被黑色硬壳包裹的这个物体在人们眼中抽搐了一下。
“活的?”有人大叫。
“是人。”半天儿看着铁四眼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被石心莲蜇伤的人的最终模样。无休止的皮肤增生吸尽他们的养分,只留下白骨和一层坚硬的外壳。”
“我也没见过被石心莲蜇伤的人最后是啥样样,但……你说的应该没错。”铁四眼思索着说,
“那咋对付这玩意儿啊?”虎子又掏枪,其余江湖人士也都亮出武器警戒。
“放心吧,”半天儿踢了踢那肉囊囊的东西,“它现在不过是个……蛹,不光不会伤害咱们,没准儿还能指出一条出路。”
“啥意思?”九爷警惕地问。
“这个长度应该是下半身,上半身在岩石里。死者生前应该是在拼命寻找出路,只是还没等钻进去就咽气了。”
铁四眼会意,立即吩咐道:“虎子,冬子。挖!”
“慢着!”白九爷面色狐疑,下巴指着栓子,“让他挖,他劲儿好像挺大。”
半天儿把工兵铲交给栓子,叮嘱他千万别被汁液溅到。栓子接过铲子,小心翼翼地在“蛹”和岩石的交界处劈砍,边劈边在心里骂白九爷拿他当小白鼠。
一圈下来,“蛹”动得更加剧烈。但半天儿没时间琢磨这东西为什么还会有痛觉,待栓子收工,他让白胖子勾住外壳,众人一起用力把它扯了出来。
里面果真有个洞,很矮,因此这一段“蛹”并未发育饱满,而是长成洞的轮廓,一张狰狞扭曲的黑脸印在表皮,头顶上还有一个脚鸡眼似的大肉揪,更让人头皮发麻。
九爷身体一晃,惊讶自语,“原来他们在这……”人们看向他,他又瞬间恢复冷漠,“蚊子快进来了,赶紧进去吧。”
半天儿捕捉到这个细节,明白白九爷肯定有什么秘密没告诉他的手下。他暗自记下,吩咐人用毡子盖住洞口的血迹,趴下第一个爬了进去。
洞不是很长,也没有石心莲,爬了也就几分钟,前方开阔,出现另外一个石室。石室左侧,两个发育完全的“蛹”纠缠在一起,一个呈三角形,一个呈拐子形,都是人死之前挣扎的形态,头顶部位也各有一个肉揪,细细看,可见螺旋状纹理。
他们没多停留,顺着石室一侧的洞口走进去。洞越来越宽,越来越凉,洞壁凝结着水珠。再向前,水声隆隆,一条奔腾的地下河流拦住去路。因地势原因,河道在他们这一边甩出一个水湾,水面浅而平静,浪花轻轻拍在光滑的河沿上,竟是黑的。
所有手电一同亮起,四下扫射,可他们身处这个半圆形的河滩凹槽里,上下游都看不到太远,所见之处并无其他通路。大耳朵朝几个方向丢出石头,得出答案,“没有别的路了,九爷,恐怕咱们得回去。”
九爷面色凝重,喃喃自语:“不应该……这里肯定能过去。”
半天儿凑到他身旁,“九爷,该说不该说的,我觉着您应该把秘密都分享给我们。就算我和我徒弟是个外人,你手下这帮兄弟也不是外人吧?”
“我白某人向来光明磊落,能有啥秘密?”
“也不一定是秘密,但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些化‘蛹’的人是谁?我若是知道了,没准儿能想想办法。”
“滚,你是想让我掰你牙还是咋的?”
“不说也成,我帮您分析分析,”半天儿见九爷的手下都被吸引过来,趁热打铁,“蛹里的人穿的是靴子,在清朝平头老百姓可不敢穿靴子,能穿的得是官员或者旗人。据我所知……九爷您就是旗人吧?”
“是啊,九爷,你要是知道啥就告诉俺们呗。”虎子站出来,“咱们兄弟都在,也不怕这小子知道。回去也是死路,得让他想个主意。”
“虎子你过来。”九爷招手。待虎子来到跟前,他猛地一个大嘴巴子抽在虎子脸上,直打得虎子一头扎向地面。
“还想知道不?”九爷环视众人问道。他手下的江湖人士各个低下了头。末了,他道:“什么事该让你们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让你们知道。我祖上跟一伙儿人来过这儿,大多数都死了,就一个疯子跑出去了。他说有一条黑水河能避开危险通往金窖。”
“黑水?”虎子捂着脸看着河面,“这不就是黑色的水吗?咱就从水道走呗。”
“信不信我他妈还抽你!”九爷又举起手,但没打下来,“水这么急,谁能知道被冲哪去?”
“这个简单,”白胖子阴险一笑,肥厚的嘴唇翻滚,“我包里有鱼线,咱们选一个人送进急流里,用鱼线牵着,让他顺水漂,有没有东西,水道多长一探就知道了。”
“这还用选吗?就他呀!”虎子上去一把抓住栓子。但栓子比他力气大,挣脱开了。冬子抽冷子甩出电棍,将栓子电得浑身哆嗦。随即二人合力把他绑上。
“我操你大爷,我他妈就这么多余吗?”栓子挣扎,又被电倒。
“白九儿,”半天儿道,“现在我跟你交个底。今儿你要是敢把兄弟扔进水里,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白九爷冷哼一声,“既然咱们选择走水路,用不用得上你还两说呢,不杀你念佛去吧。”说话间,他暗使眼色,大耳朵和老猫悄悄靠上去把半天儿也按住。
接着,虎子和冬子用登山扣和鱼线固定好栓子,抬着他涉水走向急流,任凭半天儿大声叫喊也没人理会。但他们谁也没注意,就在浅滩与急流交汇的地方,数只巨大的“蛹”蛰伏在水底,正伸长肉揪静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