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儿急忙抠拄千斤闸的缝隙向上抬,千斤闸纹丝未动,栓子和叶潇潇随后加入,情况仍是蚍蜉撼树。
栓子气得用拳猛捶石门,可任凭他再怎么力大无穷,归齐也不过是个普通人,面对十数倍于自己的重量,无计可施。
半天儿额头冒汗,一边安慰栓子和潇潇,一边跑回去研究箱子处的机关,最后确定机关已经损坏,除非这里有一台挖掘机,否则不可能从石闸处出去了。他又抱着侥幸的态度去墙壁和棚顶寻找漏洞,最后确认人家既然做了“瓮中捉鳖”的机关,就不可能再设计什么暗门供人逃生。
栓子急得直哭,叶潇潇让他不要吵,栓子还嘴,两人吵在一起。半天儿嫌他们烦,也开始骂人,随即三个人打起嘴仗。
发泄掉心中怒火,他们渐渐冷静下来。半天儿坐上石台,点着一支烟,郁闷地大口大口吸着。
“不要浪费宝贵的氧气了好不好?”叶潇潇叉腰说道。
“不差这一会儿。”
“姐,”栓子突然盯住叶潇潇,“我想跟你说件事儿。”
“啥事?”
“我稀罕你。”
“滚他妈蛋,啥时候了还有心思说这个。”
“就这时候我才说呢啊!要不然一会儿没气儿了就没机会了。”
“那行,我也稀罕你。”
“不是那种稀罕,”栓子脸色通红,“是那种稀罕。”
“行行行,我知道。”叶潇潇打心里觉得愣头愣脑的栓子挺可爱的,张开双臂给他来了个拥抱,以示安慰。
“你俩还行不行了?”半天儿一脸鄙视,“要不要我先撞死啊?”
“你要不要抱抱?”叶潇潇苦涩一笑。
“滚滚滚滚滚!”半天儿烦躁地一甩手,兜里一个东西掉落。他投去疑惑的目光,发现是刚刚箱子里那张字条,现在它另一面朝上,居然还有一行用木炭写成的浅淡汉字:
去你姥姥的,你才六根腐烂呢!八不留留。
他仔细端详一会儿,忍不住大笑起来。叶潇潇和栓子也看见这字,叶潇潇问:“有啥发现吗?”
“老刘他爷来过这儿。”半天儿指着字条的落款。
“八……不……留……留儿……”栓子念着,挠挠脑袋,“我师伯他爷这名儿也太卡哇伊了吧?”
“滚他妈蛋。老刘他爷报号八不留,这意思是他留在这儿的。”半天儿回身看向石箱子,眼前出现八不留见箱子里没有宝贝一边费力抠金丝一边跟设局者隔时空对骂的样子。
“这有啥好高兴的?”叶潇潇不解。
“我太了解老刘他爷了,”半天儿得意起来,手电扫过四面墙壁一边仔细寻找什么一边说,“他是刘家那一辈儿最差劲的一个,第一次量斗到山西,挖盗洞挖煤窑里去了,差点被活埋,后来煤老板以为发生了矿难,赔了他三万块钱。我宁可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相信他有重开千斤闸的技术。”
“你的意思是……”叶潇潇嗅到生机,心照不宣,目光随着手电望去。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他不是走门进来的,也不是走门出去的,千斤闸落下一半儿不是他的破坏,而是因为年久失修。”说着,手电锁定最大的神龛,半天儿快速跑过去,白光照向背里,兴奋道:“就是这儿!”
那里也没有洞口,但是隐隐约约能够看见青砖缝隙之间的粘合土不见了。不待半天儿吩咐,栓子生生扳倒石像,继而将其抱起助跑两步撞向砖墙。
连续两下,神头落地,一块青砖向内脱落。半天儿用手电照进去,后面正是一条镐痕均匀的斜上盗洞。
栓子二话不说,扒落剩余的石砖将洞口清空,第一个钻进去。他身后,叶潇潇猛地拉过半天儿,给他也来了个巨大拥抱。
八不留虽说别的本事不行,但打洞技术绝对是一流,这么多年过去,这条盗洞只有部分地方塌了些碎土,根本不影响通行。
爬了大概三十米左右,洞被一块大石头堵住。栓子奋力推开石头,阳光照进来,三人喘息着爬到外面。
是崇寿寺后院的一个光秃假山。
夕阳衔在远山之上,万道金光洒向古城,一派安宁祥和。登高远望,城内人语已消,热闹不再,鸦群也不知踪影。半天儿正埋怨自己错过了什么,忽然意识到近处的古塔有些奇怪。
仔细看去,他倒吸一口凉气。原来乌鸦们不知何时都已落到了古塔上,密密麻麻的,仿佛给这座将近五十米高的巨大建筑加了一个罩子。白鸦鹤立鸡群般立在塔顶的塔刹之上,肃穆地等待着什么。
这时,太阳沉入山下,最后一缕金光恰好照在塔顶,鸦神白色的羽毛刹那间变成金黄色。天地陷入昏暗。它转头看向北方,凄厉地鸣叫三声,而后鼓动翅膀孤零零地朝北天飞去。其余乌鸦陆续离开古塔,排成一字长龙飞往南方。
黑龙来时化金乌,金乌指路看神首。半天儿默念谜语,心跳加速,急忙顺着一根倾倒的木杆爬上宝殿房顶。放眼望去,金鸦所飞方向竟然是辫子坟。
他妈的!真是骑驴找驴。他暗骂一声,爬回地面,带着叶潇潇和栓子赶往辫子坟。
路上半天儿对谜语做出了分析,判断金窖应该就在辫子坟,而这个老栽楞也不是被遗弃的孤儿,而是看守金窖的人。栓子听后心情大好,驴叫一样哼哼起歌曲。
“你唱的啥呀这是?”半天儿忍不住问道。
“《康定情歌》。”叶潇潇替他回答,直翻白眼。
“咋突然想起来这个了呢?”
“八不留留儿地山上……”栓子放大声音,“一朵留留儿地云呦……”
“那行吧。”半天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天儿哥,”叶潇潇冷不防叫一句,神色有些失望,“你说传说中皇太极喂养的龙就是这个乌鸦群吗?”
“你是专门来找龙的吗?”半天儿敏感地从叶潇潇的眼神里发现了她的真实目的。
“算是吧。”叶潇潇避开半天儿的目光,“如果真的是乌鸦群,我可能会很失望。”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但我觉得有两点不成立,老满洲的故事里说造金窖的目的是喂龙,如果乌鸦群是龙的话,它们应该一起飞往辫子坟吃食,但现在只有金鸦自己过去,其余的乌鸦都飞往南边儿了,出入太大。还有一点,皇太极既然已经封乌鸦为鸦神,又在多处建造神鸦堂,还在关外留下神鸦节喂食的风俗,几乎做了所有能对乌鸦好的事儿,就没有必要大费周折建造金窖了。金窖再大也不可能养活得了全天下的乌鸦。所以,我觉得金窖故事里的龙应该是另外一种东西。”
“啧!”叶潇潇赞许地竖起大拇指,“经你分析我心里好受多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龙吗?”
“你说有就有。”半天儿微笑着回避了这个问题。因为他突然明白,对于叶潇潇这种出身极好,自身条件优秀,有颜有才有钱的人来说,可能追寻一点未知的东西才能让自己保持对生活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