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蒲牢最害怕的东西是鲸,每每它在海边看见鲸现身,都会大声吼叫。利用这个特点,古代洪钟钟钮一般都设计成蒲牢形状,钟杵设计成鲸鱼形状,用鲸击钟,迫使蒲牢发出吼叫,达到远播千里的效果。
咸州城这套太极钟因为别有用途,设计得有些异样,最不同的是钟杵造型是乌鸦形状且是铜质的,但用金属撞击金属肯定不会发出钟声,所以这钟杵必然还有一根木头芯子。叶潇潇所指正是此物。
半天儿豁然开朗,同时他觉得杵芯既然跟钟是一套的,就绝不可能是随便一根木头。思来想去,他想到那根沁血核桃木。
沁血核桃木在活鲁班家最隐秘的地方藏着,龟仙人在提到它时说了句“用不上了”,当时他就有几分疑惑,现在想来,它的作用很可能就是敲钟。
难不成鲁氏家族就是皇太极封的世袭喂龙人?
带着疑问,叶潇潇和半天儿连夜偷了一辆车赶往杏花岭。
晨光熹微,曾经的火灾现场到处糊着雨水浇透的草木灰,龟仙人的房子只剩下两面山墙立着,似好几百年前就已经荒废了一样。
半天儿跳进原本的作坊,抄起铲子挖掘,心中既庆幸又担忧。庆幸的是当初他并没有直接用做沁血核桃木做“三齿耙”,担忧的是这东西经历一场大火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
叶潇潇在一旁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蹲下来说:“我配合你用杵芯换回栓子,所以你不用再考虑一会儿如果真的挖出来要怎么对付我。”
半天儿暗暗赞叹叶潇潇察言观色的本事,回应道:“你这么想我还真就省事了,不过话说回来,咱们握着它也没有用。白九爷掌握的信息和硬件儿都比咱们多,咱想一一抢过来是天方夜谭。不如让他去敲钟,等金窖出现了咱们再去抢金子,这样他在明咱们在暗,主动权就到了咱们手上。还能救出栓子,一举两得。”
“不愧是江湖人,就是有路子。问题是你觉得白九爷见到杵芯之后凭什么不直接杀了咱们把它拿走?”
“你都说我是江湖人了。江湖人自然就有江湖人的法子。”半天儿如是说,心中苦涩。
“好吧……”叶潇潇歪歪嘴,不是很信服。自从上次她见半天儿往耗子屁股里塞核桃,就对这些所谓的江湖人士有了重新认识,“你想没想过当钟敲响会发生什么事情?真的会有一个金窖从土地钻出来?”
“白九爷的谜语里没说吗?”
“谜语只有他自己知道,连跟他走得最近的四叔都不知道。这也是我离开他的原因,合作得一点儿诚意都没有。”
“这就是江湖,尔虞我诈。”
说着,锹尖碰到一个硬物。半天儿放下铲子,跪地用手刨土,没几下一根红亮的木材显露一角。他加快速度把木材整根抠出来,见正是当初那根沁血核桃木,不但毫发无损,且变得更加坚韧红润,粗细和他记忆中的钟杵管道基本一致。
白九爷的老巢儿在向阳山,那是比金鼓山更典型的岩溶地貌,连绵成片的山峰到处拱着白色石岭,状如长城。几十年前,他祖上利用这里复杂的地势建造了当时奉天最大的土匪绺子,民国年间张作霖多次派兵围剿均以失败告终,最后设计策反土匪窝里的迎门梁(土匪四梁八柱之一,地位仅次于匪首)才从内部把他们瓦解。
叶潇潇曾被蒙眼带进去过一次,据她所说,土匪绺子建造在一个大山洞中,洞里四通八达,多处设有机关陷阱。白九爷在时,他的手下会在附近设岗哨,且洞口隐蔽,想要直接进去不太可能。
半天儿暗中记下这些,把车开到向阳山脚下,弃车沿密林走向一座山头。
路上叶潇潇提醒道:“我虽然不知道白九爷的洞口在哪,但能确定不是这个方向。”
半天儿笑而不语。
来到山顶,他登高远望,周围九山连峰,白色石岭随山脊断续起伏,好似一条被斩成几段的巨龙盘住一个山坳,山坳中昭昭雾气笼罩密林。他又取出罗盘朝四周推演,最后锁定方向,迅速下山。
叶潇潇询问。半天儿道:“风水堪舆在古代是一门实用技术,真正的风水先生可以根据山水依傍态势判断出山内情况,上为帝王寻找金矿银矿,下为百姓寻找水眼。我小时候跟我姥爷去过一个村子,那里大旱三年,所有的井都干了,在十几个地方挖井都没挖出水。他老人家围着村子走了一圈,最后在学校门口跺了三脚告诉人们就地开挖,掘地三米,井水涌出。”
叶潇潇张大嘴巴,“所以你能根据山的形状看出洞口在哪?”
半天儿微笑,“这个不难,从根本上讲山洞是两块岩板相互支撑形成的缝隙,岩板上面成山,下面是洞,看到上面就能看出下面。而洞口的形成又多于风向有关。所以……你之前跟我说洞系复杂很对,但这个洞系只有一明一暗两个洞口,别的都是死路。”
叶潇潇抬眼再望群山,眼里仍只有山峰、树木和石头。末了她歪歪嘴道:“看来江湖人士也不只会抓耗子嘛!”
两人下山后拿上车里的装备和核桃木,取路爬上最近的一座山峰。在峰顶一块巨岩下面,半天儿准确找到一个裂缝。
裂缝狭窄如闪电,只容得下一个人侧身进去。身为一个攀岩爱好者,叶潇潇深知被石缝卡住是什么概念,让半天儿重新确认是否可行。
半天儿胸有成竹,带头挤进去。
事实证明古老的智慧还是很管用的,裂缝越来越宽,没多久就能准许两人并行了,各种造型的圆润磐石从四周探出来,前几日下雨积攒下来的雨水还未流干,时不时落在两人头上,惹得叶潇潇一阵阵激灵,下意识拉住半天儿的胳膊。
她已彻底被半天儿折服,赞许道:“你有这两下子干嘛非得在江湖上坑蒙拐骗?修个路啊,架个桥啊,挖个隧道啊都能用得上啊。也算为社会做贡献。”
半天儿苦笑,“江湖可不是一份儿工作,不想干了写封辞职报告就成。江湖是泥潭,等你发现走不动时就退不出去了。”
随着洞穴不断拓宽,温度越来越低,地面上的碎石越来越少,前方洞口交叉处,突兀地横着一根木梁。半天儿挡住叶潇潇,嗅了嗅鼻子,提醒他就快到达有人活动的区域了。
他们减慢速度来到横梁下,梁上两根崭新的绳索门帘一样一左一右撇进两侧黑暗石缝,脚下由石头砌成一个奇怪的门槛。叶潇潇嘲笑什么人在这里建造门槛干什么。半天儿将微型手电扫进石缝,照亮里面拴在绳子上的大石头以及支撑石头的木棍。
他又在门槛前蹲下,左手拿着手电,右手伸过门槛轻轻扫开一层薄土,露出一块木板。在叶潇潇不解的目光中,他继续向前摸,直至摸到木板边缘画出痕迹,才起身解释,“最初级的夹石陷阱,别踩这块木板。”说罢,他大步跨过,回身把潇潇也接过去。
之后的洞穴宽度稳定,陆续又出现一些机关陷阱,包括“咬脚夹子”“坑中钉”“拍耙木”等等,其中一些被新修过,还能用,另外一些经过岁月侵蚀已失去作用。半天儿由此推测白九爷只知道祖先在这里设置了陷阱,并不知道陷阱的目的是为了堵住绺子的后路。
肯定这一点,他挑拣一些损坏不是很严重的机关用绳子木棍修复,使其恢复作用。叶潇潇问他是不是有病,他不做理会。
时间推移,前方路过一个“夹脚板”的陷阱后,一条更宽的洞穴横穿而过,沉闷的脚步混响从左侧传来,夹杂着人语。
半天儿迅速搜寻,看见不远处一个岩壁凹坑,关掉手电,拉着叶潇潇躲到里面,掏出手枪。
脚步声靠近,是两个人,正在交谈。其中一个听声音是虎子,“老七你也真是完蛋,一个娘们儿都没搞定还怪九爷呲你。”
被称为老七的人是个结巴,明显对虎子的说法不满意,“这、这、这也怪、怪不着我,那、那、那娘们儿看、看着我就、就脱衣服。谁、谁能顶、顶得住啊?”
半天儿鄙夷地回头看叶潇潇。叶潇潇耸耸肩膀。
虎子装模作样地说道:“下回你可悠着点儿吧,这得亏是你把钟杵拿回来了,要不然九爷非得把你鸡巴割了。”
“我、我给那、那女的一刀,有、有点偏了,要、要不就把她、她砍、砍死了。虎、虎哥,你、你说整、整、整死疤子那人,是不就、就是这、这女的?”
“不太像,我四叔说了,疤子是让井口落石砸死的,表面上看像是雨把路面浇塌的,但细看能看出人为痕迹,手段很江湖。姓叶那女的没那两把刷子。”
“白、白瞎了,疤、疤子还、还欠我一、一顿酒呢。”
“就他妈知道喝!上回喝完舌头不好使了,再喝你就得跟秋子一样成哑巴。”一边说着,两人路过洞口,虎子突然停步照向洞里。
半天儿下意识回手挡住叶潇潇靠紧石壁,随时准备开枪。但虎子的手电只在“夹脚板”那停一下就挪走了。
之后声音朝洞右侧移动,“虎、虎、虎哥,一会儿是、是你动、动手,还、还是我、我动手?”
“你呗!”虎子提高声调,“四叔让你来就是给你机会让你表表忠心,我动手还有你啥事?”
“那、那小子,不、不说他、他是啥玉、玉帝脑袋上的啥、啥吗?我、我、我要——”
“你别他妈说话了,这个费劲!他说是就是啊?我还说我是天庭卷帘大将呢!”
“啥、啥是卷、卷帘大、大将?”
“呃……”虎子顿一下,“就是给玉帝看卷帘门的。”
半天儿知道俩人这是要对栓子下手,暗中得意自己不用寻找监牢的位置了,准备等两人走远就在后面跟上。放松下来,他忽然感觉手心里软软的,稍微捏捏还挺有弹性。
回头一看,他的手正抓着叶潇潇的胸部。
时间飞逝,第三赛段也完结了,半天儿算了算整个赛季也正好过去一半。回顾过去五十天的时间,最开心的事情莫过于看见大家的留言和评论,也许只是一句简单的“哈哈哈哈哈”,但给半天儿的感觉就像是一家人坐在一起看一场有趣的电影,有种被理解的慰藉和被关怀的温馨。竞争越来越激烈,第四赛段恳请大家给予半天儿和《关东寻龙》一如既往的支持。半天儿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