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告诉半天儿信号弹是每一个探险家必备的保命物品,但是很可惜最后一枚刚刚被她用完了。这时,铁门鼓动,三人起来观察,发现门外大量耗子正在聚集,前面的正用爪子抠门上的铁锈,后面的在岩石上摩擦牙齿,似要磨得锋利以便啃铁门。
空气瞬间凝重,半天儿四下观察想就近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但屋子里空无一物。他又打量女人一身现代化的装备,最后瞄准她鼓鼓挠挠的登山包,用命令的口吻说:“你背包给我看看。”
“凭什么?”女人满脸不悦。
“耗子啃铁门,用不了一个点儿就能闯进来。我看看你的包里有啥东西能用没。”半天儿没好气地解释,又补充道:“要不然鬼才稀罕碰你的东西!”
“你可能要失望了,”女人又歪嘴,“除了一把匕首,我没有任何武器。”
“我没指望你包里有把机关枪,给我看看!”
犹豫一下,女人把登山包递给半天儿。半天儿也没客气,拉开所有拉锁直接倒过来,各种野外生存物品“叮叮当当”落了一地:一个卷好的睡袋、一个满满的水瓶、一个紧急医疗箱、一套户外防风炉具、一把多功能匕首、一卷绳子以及若干攀岩工具、一些压缩食品、半包卫生棉……最后,一根镁棒落了出来。
栓子傻傻地看着这些东西堆成一座小山,喃喃自语,“姐你是哆啦A梦啊?”
半天儿一边清理物件一边想辙,忽然在睡袋下面发现一个密封盒子。他扭开来一看,嘴角勾出一丝笑意。
他又把盒子扭紧,把防风炉拿到身边,扭动开关试着点燃。女人原本正因他的粗鲁行为生气,此时见他一丝不苟的样子怒意消了些,道:“燃料前几天被我用完了。”
半天儿咬着嘴唇继续搜寻,末了取下防风炉上的锅,将半包卫生棉全部倒进锅内,又拿起镁棒抵住锅边,用匕首轻轻刮擦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镁屑落在卫生棉上。栓子一头雾水地问道,“师父你要开饭咋的?”
半天儿没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上的动作,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爆炸一样。栓子看出门道,闭上嘴,帮女人把其余的东西重新装回背包,期间他的手无意间和女人的手碰在一起,羞得满脸通红。女人一笑,递给他一块压缩饼干。
时间流逝,门外抓挠的声音变成啃噬声,铁门震动起来。透过门缝可见,一只耗子正盯准铁门左下角快速啃咬。
接着,伴随“咔”的一声脆响,那里被咬出一个三角形的破洞,耗子尖尖的鼻子探进来嗅了嗅,而后更多牙齿出现在破洞边缘,长须颤颤巍巍,洞口迅速扩大。
栓子立刻拿起登山镐警戒,同时催促师父快点儿。半天儿瞧一眼洞口,放下镁棒,用卫生棉把镁屑拌匀,然后再次扭开密封盒子,将里面黄色的粉末围着卫生棉堆洒了一圈。
然后他把锅拿到破洞口,割了四节绳子拴住锅把手,上面系在登山杖前端,做成一个灯笼模样。最后他重新拿起镁棒和匕首,看着栓子和女人叮嘱道:“雄黄加热会产生有毒气体,等会儿栓子拿这个走中间,我在前面,哆啦A梦在后面,跑出去时记得屏住呼吸。”
得到回应后,半天儿用镁棒抵住卫生棉,用匕首用力刮擦几下。火星迸溅,却迟迟没能引燃锅里的东西。
女人蹲下,接过工具,戏谑地说道:“用镁棒需要技巧,小夫。”说着她轻轻一擦,火星落入锅内点燃卫生棉发出白光。
火焰渐渐稳定,温度上升,雄黄粉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臭味并冒出白烟。半天儿打手势示意两人屏住呼吸,而后跪在地上撑直衣服下摆用力朝洞口扇去。
烟顺着洞口钻到外面,耗子们嗅嗅鼻子,疯狂地跳窜避开。半天儿一把拉开门栓,“开路!”
三人即刻转移到屋外,顺着过道朝楼梯疾走,途中耗子躲在远处对他们虎视眈眈,少数几只跃跃欲试,但上前几步又逃了回去。
他们回到地面上,耗子们追到一层,老耗子正带领另外一些耗子守在门口。半天儿拔出女人腰间的信号枪将其瞄准,老耗子惊叫一声钻进黑暗中。
卫生棉这时也烧完了,半天儿憋着最后一口气将锅中的灰烬及白色结晶物泼向身后,拔腿便跑。
耗子们作鸟兽散,倏然无踪。三人趁机逃出小楼,爬到沟顶,又跑到金鼓石处才停下喘口气。
半天儿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摆手,“跑不动了,跑不动了,耗子再来就让它们把我吃了吧!”说着,他意识到女人的存在,又赶忙收起狼狈的表情,“天儿哥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就算它是成精的大耗子也啃不动咱这硬骨头。”
女人站到一块石头上,举起夜视望远镜回身观察树林,“放心吧,它们没有追来。”
夜色安然。半天儿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朝女人拱拱手,“多谢你那些救命的玩意儿,我和我徒弟还有要事在身,就不送你下山了。”
“谁说我要走了?”
“你还要干啥?”半天儿心里始终有一个担忧,表面上跟她扯淡,实则在探她的话。
“我的目标是探索厂房里面那个溶洞,还没达成呢。倒是你应该下山去打疫苗吧?别晚了再咬人。”
“咱没事儿,嘿嘿!算命的说我命硬,五毒不侵。”
“那你刚才干嘛还憋着气。”
“你这丫头太不会聊天儿了,一看平时就不咋接触人,天天儿跟山洞子打交道吧?”
“探险家当然要跟大自然打交道。”
“呦,还探险家呢。”半天儿漫不经心地看着远处,余光紧紧盯着女人的表情,“真搞不明白你们这些人,破山洞子有啥好探的。”
女人道:“人生的意义就是不断探索,你们这些混吃等死的凡人理解不了。”
栓子一听不干了,“我师父可不是凡人,呼风唤雨,点石成金,人称张半仙儿。他要是不高兴——”
女人大笑,“你徒弟比你可爱多了,就是脑子有点傻。”
半天儿瞪栓子一眼,坐直身子,“得,我也不跟你扯了。俺俩是受人之托消灭山上这耗子窝,现在看这买卖不值当,这就下山了。你要是想走咱就一块走,你要是不怕死就回去吧。”
说着,他站起来,扶着栓子一瘸一拐地走到之前睡觉的地方捡起道袍和阴阳搭子,继而往山下走。栓子急坏了,不停追问为啥不找宝藏了,气得半天儿直用胳膊肘拐他。
女人目送他们一段,喊道:“合作怎么样?斗爷张半天。”
半天儿忽然一怔,回身细看这女人,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但按照江湖规矩,人家已经识破自己身份,再装就跌份儿了,于是他拱拱手,问道:“敢问您是……”
“叶潇潇。”
半天儿检索回忆,发现自己没听过这个名字,又道:“没听说过,能不能报个江湖号。”
“不是你们江湖人士,但听说过你们京城五斗爷。怎么样?咱们合作,日军的宝藏你先拿,剩下的归我。”
半天儿又是一惊,折返回来,“既然你知道这么多,我也明人不说暗话。我和徒弟确实是奔着宝藏来的,但也只是听坊间传一些风言风语,并不能确定是不是真有宝藏,或者宝藏有没有被日军拿走。你要是知道详细消息,咱就合作,事成之后五五开。”
“成,我只为名,钱财是其次,你说五五开就五五开。”
“你怎么这么确定宝藏还在?”
“刚刚那二层小楼是当年日本关东军建造的化学实验室,后来战败,一个在这儿工作的日本工程师被俘,他自感罪孽深重,决定留下来为中国医药学服务,进入沈阳医药研究院工作。退休后他写了一本未公开发表的回忆录。我太祖父曾是他的助手,他在临死之前把回忆录交给了我太祖父。没多久我太祖父也死了,回忆录在我们家传下来。那上面记载了他们建造这座试验所时意外发现的溶洞,据他所说这个洞内存有大量贵金属,驻扎在这儿的日本兵大队曾先后三次派人进去寻宝均离奇消失。”
“离奇消失?没有一个活口儿?”半天儿察言观色,一脸狐疑。
“最后一次有一个回来的,疯了,见人就咬,研究员们用镇定剂把他控制住,但不等安定下来他就咬舌自尽了。所以,没有其他信息。”
半天儿点头思索,“要是这么说……咱还真有必要探它一探。”
“知道的我都说了,这回该你表达一下诚意了。”
“嘿嘿!”半天儿阴险地一笑,“不就是几只耗子么?看我张半仙儿的以牙还牙之计。”
三人就地开辟一块营地,轮流休息一会儿。天亮后,半天儿让栓子下山找一些山核桃,让叶潇潇想办法抓一个猎物,他自己就近砍来一些小树和藤条,编成一个大号的捕鼠笼子。
下午栓子背着满满一兜子核桃回来,叶潇潇带回一只野鸡。两人看见半天儿的捕鼠笼子差点把他掐死。
叶潇潇叉着腰问:“你就打算用这个东西一只一只抓老鼠?”
栓子附和,“那得抓到猴年马月。”
半天儿笑而不语,吩咐栓子生火烤鸡,他们围着火嚼饼干。等到野鸡烤得外焦里嫩发出诱人的香气,栓子上去要掰鸡腿。半天儿一把把他推开,拿起野鸡放入捕鼠笼子,而后拖着笼子埋伏到树林中。
回来时,叶潇潇又道:“你可别指望我每天都能侥幸抓住一只野鸡。”
栓子正在磕核桃,“你也别指望我每天都能找一堆核桃。”
是夜,栓子和叶潇潇休息,半天儿拿着望远镜趴在石滩上观察捕鼠笼。一直到后半夜,一只稍小一些的大耗子寻寻觅觅摸到捕鼠笼子跟前,左右试探一番,循着烧鸡味儿钻进笼子,门闸脱落,将其关在里面。
半天儿跳下石滩,把望远镜扔到叶潇潇怀里,招呼道:“栓子,收网!”
三人奔向捕鼠笼,将笼中耗子五花大绑倒捆在树上。半天儿取来栓子吃剩的大青皮核桃,用棍子撑开耗子肛门,硬塞进去五个,又用匕首柄里的针线把肛门缝合。
耗子、栓子和叶潇潇全都蒙了。
半天儿把烤鸡拿到耗子面前,耗子拼死挣扎不肯吃。他又把烤鸡给了栓子,将耗子解开。
目送耗子一瘸一拐地逃走,半天儿解释道:“老法子了,耗子屁股里堵上东西,拉不出屎来,三天就能憋疯。到时候它失去理智就会在窝里乱咬,耗子整窝整窝就这么死了。”
叶潇潇有点怀疑人生。栓子原以为他们会在山上等几天,颇具心机地忍着恶心把鸡独吞了。等他吃完,半天儿说:“先下山,七天以后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