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时间一长,就仅剩记忆了。
樊甜甜端着一个水方,走向后院的洗手池,将水方里的茶渣和废水倒进垃圾桶,在水池里冲洗,自来水冲击着水方上的茶渍,关上水龙头,她拿着一块干抹布将水方擦干。
今天一则茶馆的收入是一百元,刚才那个棒球帽的客人是三天来第一位客人,今天去菜市场买菜就花了一百九,再算上水电费人工费等开支,又是亏本的一天。
想着老板天天黑着一张脸,十点就关大厅的灯,她不禁苦笑一下,老板得养活一大家子人。尽管老板还有个副业,不过输多赢少,也是个坑钱的副业。
再这么开下去,茶馆迟早倒闭。
想找人说话的樊甜甜,望了一眼在后院看书的道长,又低下了头,道长虽然算是个富二代,不过离山出走后,就被断了经济来源,现在只是个两袖清风的贫困青年。
周渔刚大学毕业,周晚领着政府的低保金。
这么看来,茶馆简直就是一群无业游民,低保户的聚集地。
樊甜甜拿起手机,看了眼茶馆的微信群,发现忘记把李辑拉进来,便将李辑也拉入了“一言不合就天胡”的微信群,微信群从六个人变成了七个人。
“甜甜,你刚拉我进了什么群?”将行李收拾好的李辑换了身运动服,从二楼走下来。
“茶馆的微信群。”樊甜甜将水方摆好在桌上,用抹布擦了擦大板茶桌上的茶渍。“对了,你想好了茶馆的营销方案吗?”
李辑扬了扬手机,“我刚写好的策划方案发微信群里了。”
“桃花品茗节?”
“是的。”
樊甜甜看着策划案里的一部分,又问道,“使用超能力?”
“老板说要发挥想象力,茶馆的宣传也可以用到想象力,我们用超能力招揽客人,又不会对普通人造成伤害,并没有违反CSPA的条例。”李辑望着对面沉思的樊甜甜,相比茶馆其他人,李辑最不受条例根深蒂固的影响,稍微玩点擦边球也没什么,毕竟茶馆生意惨淡,必须得想办法赚钱。
“那行吧,你先去写宣传的文案,开始为茶馆的活动做准备。”
“好的。”
茶馆的三人吃过晚饭后,依旧各自忙各自的。
天色渐暗,樊甜甜将大门和大厅的灯都打开了,红泥火炉上面的黑铁壶又开始发出呜呜响声。
一个戴棒球帽的年轻男人从大门进来,这次坐在大厅散桌的位置。
樊甜甜握着一本价目单摆在客人身前,“下午真是不好意思,您看看想喝什么茶?”
男人靠在椅子上,单手翻着价目单,抬起头望了眼樊甜甜,指了指价目单上的茶。
“好的,您稍等。”
樊甜甜走回大板茶桌开始洗壶备茶。
“可以抽烟吗?”男人开口问道。
“李辑拿个烟灰缸给客人。”樊甜甜喊着在柜台写文案的李辑。
李辑从柜台拿了一个木质烟灰缸,放在了那个男人的桌前,男人从口袋掏出一包烟,望着李辑,“抽吗?不算什么好烟。”
李辑摆摆手,“不了,谢谢。”准备走回柜台的他又转过身来,“我觉得烟没有好坏之分,吸多了都对身体不好。”
“是么?”男人夹着那根还没点的烟,轻轻敲击桌面,塞回了烟盒里。
“他前段日子病了,所以戒烟了。我们店里可以抽烟,您抽没事的。”樊甜甜托着一壶泡好的茶,摆在客人身前。
樊甜甜扯了扯李辑的袖子,领着他走回柜台,免得李辑再说什么话影响客人心情。
樊甜甜端着两碟瓜子花生,摆在男人身前,“这是送的。”
“你男朋友?”戴棒球帽的男人侧过头,望着樊甜甜的眼睛。
“不是不是,他是我们店的营销总监。”樊甜甜急忙解释。
“嗯。”
男人又恢复了下午坐在着时的模样,一个人默默喝茶,不再开口。
樊甜甜抿了抿嘴,倒也没说话了。
屋外开始下起小雨,滴答滴答的一直响着,湿气从地板下渗出来,让人觉得很不自在。
坐在檀木椅子上的樊甜甜,低头感应着茶馆里每个人的心声,李辑在想文案,道长在想古籍里的经文,屋外还有一个人很着急想冲进来,她感应不到那个棒球帽客人的心声。
除了老板的心声,其他人的心声或多或少她都能听见一些。
要么那个客人是死人,要么那个客人有特殊能力,她更倾向于后者。
“道长,来前面。”樊甜甜在心里喊着在后院的道长。
“镜生,让你抓个人,你在里面生孩子吗?”屋外传来沙哑的声音,随即一道黑雾涌入屋内。
张道长捧着手里的古籍,一边看书,一边走到大厅。
那个棒球帽的客人握着壶把,倒了一杯色泽红润的滇红,嗅了嗅茶香,抬手一口喝尽杯中的茶汤,他缓缓放下左手的茶杯,一柄小刀代替茶杯出现在手里,小刀在他指间反转。
柜台后的李辑也被樊甜甜用心灵沟通告知了有敌人,他看着大厅里浑身缠绕着黑雾的老者,是那天晚上的老头。
“雾老头,不能等我喝完这壶茶吗?”戴棒球帽的男人望着老头,眼里流露出不悦,他挺喜欢茶馆的这份安宁,让他不会去想过去的事。
黑雾老头有些忌惮的看着带棒球帽的男人,虽然在组织里他们两人关系稍好,但也只是稍好。百鬼里没有什么正常的家伙,实力为尊是唯一的规矩,谁的拳头硬谁就有话语权,现任魁首就是靠拳头打服所有人的。
“完成任务之后,请你喝我珍藏的老酒。”老黑头指了指柜台后的李辑,向戴棒球帽的男人示意。
“这还差不多嘛。”带棒球帽的男人将帽檐反转至脑后,露出有少许雀斑的脸。
男人望着站在大板茶桌前的樊甜甜,笑了笑,“你就待在旁边看,我不杀你。”
“对了,忘记介绍,我叫镜生。”男人捏了捏自己的鼻梁,身影一闪,冲向已经收好古籍的张道长。
张道长脚尖点地,侧身躲过镜生左手里的小刀,镜生右手一甩,另一柄小刀刺向道长的小腹。道长抬手压下那柄小刀,右手立掌拍向镜生的胸膛,镜生没有去躲,硬生生受了这一掌。
镜生双刀上划,道长身子后仰躲过了这一击,小刀紧接下刺,一柄未出鞘的剑悬在道长身前挡住了小刀,镜生手里的小刀越发刁钻狠毒,专刺道长的眼睛、咽喉、手腕。
小刀一一被剑鞘挡住,道长接连拍了镜生心口好几掌,却发现镜生只是身子轻晃,并没有受伤的痕迹,别看道长轻飘飘的几掌,若是打在普通人身上,一掌便可以让人五脏六腑俱碎。
大厅另一头,黑雾老头双手握着雾气化作的长鞭,缠住了李辑的身子,便想将李辑带走。
李辑双手涌现一团团旋风,旋风汇聚在一块,化作一把青色风刃劈向黑雾长鞭。
黑雾长鞭多处一道裂缝,随即又被黑雾填充,并没有任何影响,长鞭被老头一扯,李辑倒在地上越来越多的雾气蔓延在他的身上,又开始像那天晚上,黏稠的黑雾逐渐将他全身包裹。
李辑眼里有些愤怒,那种快窒息的死亡他可不想再体验了。
一道道风刃在空中成型,接连不断的刺向黑雾老头。
老头抡起左手的鞭子,将风刃抽散,毕竟两者之间的能量差异并不是一两天就能弥补的。
镜生长着小雀斑的脸越来越红,像是醉酒般通红,道长握掌成拳,重重打在镜生的太阳穴。
从天师授剑之后,剑鞘内三五斩邪便一直在养蕴,寻常道士需养剑三年,但张之朴的剑养了八年又十一个月,如今还未到法剑出鞘的时候。
樊甜甜有些害怕的蹲在大板茶桌旁,以往老板和周氏姐弟都在,她的能力并不像其他超能者,可以攻击他人。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站起来大声喊道,“招拒!”
那只懒散的白猫,并没有如樊甜甜想的那般出现在大厅,平常天天都在店里闲逛的白猫不知道去哪里野了。
三楼老板办公室里,黑漆漆的房间传来一声猫叫“喵”。
“你不用下去帮他们,他们也得学会应对这些了,过分依靠我们,他们根本长不大。”一直纤细的手抚摸着白猫的脑袋。
“喵?”
“有他在,你担心什么?”
“喵。”白猫闭上闪烁着白光的双眸,被抚摸的发出咕噜声。
躺在地上的李辑已经被黑雾包裹起来,只留着鼻子在外面,黑雾老头他们的任务里要求要活口,所以老头并没有封死李辑。
一只手出现在镜生的背后,黑色的能量涌入镜生的身体里,镜生的脸红的像是要滴血双眼开始通红,他转过头望向那个高胖的女人,一字一句缓缓吐出,“我不是让你待在旁边看着,你找死吗?”
镜生瞪着双眼,看着身前的张道长,举起手中的小刀,刺入自己的胸口。
小刀刺入,又拔出,连续十一刀。
镜生的外套上全是鲜血,血顺着他的裤子流了满地。
樊甜甜捂着嘴,她觉得是自己将情绪能量传递给镜生后,镜生选择了自杀,和当初的熊柯一样。
鲜血汩汩地往外流淌,镜生始终站在那里,瞪着张道长。
张之朴突然身子一晃,单膝跪地,道袍里也多了十一处血迹,鲜血从道袍里渗出,开始滴在地板上。
镜生望着张道长,又将小刀插进了自己的左大腿,沾满自己鲜血的双手紧握小刀,在大腿血肉里肆意切割。
张道长单手捂着右边大腿,倒在血泊之中,三五斩邪摔落在血里,不断在剑鞘里抖动着,迫切希望能够出鞘,但道长始终没有去拔法剑。
镜生疯笑的望着血泊里的道人,他胸口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他站立起身,转头盯着浑身颤抖的樊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