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无氛秽,地无妖尘,冥慧通清,大量玄玄也。”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我神通。”
茶馆后院,一个身着大褂的道长,身前摆着一柄长剑,手里轻敲木鱼,口中小声念着《龙虎山日诵正一早晚课》。
尽管没在山上,张之朴还是日复一日的做早晚课,这和他自幼长于天师府有关,虽然不喜欢山上那帮日益肥头大耳的师叔师伯,但修道人该做的功课他还是得做的。
“大道无量,不可思议功德。”念完最后一句经文,张之朴从蒲团上起身,双手相抱朝着东方拜了三拜。
早课结束的他,系好长剑,卷起大褂袖口,开始给茶馆众人做早饭。
洗米,熬粥。
揉面,热油。
长筷在油锅里翻动着两根油条,看着油条表面焦黄,张之朴便夹出放至铁网里沥油,又将两个面块丢进油锅,面块开始在热油里膨胀,散发出面食特有的香味。
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出现在厨房,将冰箱打开,抱出那一罐腌制好的咸菜,用铁勺挖到两个小碟里。把咸菜小碟摆好在木头长桌上,她便望着高压锅不断飞溅的蒸汽,纯白的蒸汽在空气中消散的无影无踪,就像那些网恋奔现的家伙一样。
“甜甜,可以喊他们吃饭了。”道长将几枚水煮蛋从另一口铁锅里捞起。
“好的。”樊甜甜应了一声,便用心灵沟通,叫醒了茶馆的其他人。
一夜无梦的李辑,七点便醒了,感觉心身格外舒畅,心脏不再像原来那般隐隐作痛,穿上那件昨晚在地上磨破袖口的黑色卫衣,搬了把椅子,坐在窗口思考茶馆的营销方案。
看着窗外桃树的花骨朵绽开,李辑隐约有了些思绪,脑海中传来甜甜的稚嫩声音。
“小哥哥,下楼吃早饭。”
李辑起身走出了房门,他觉得樊甜甜的能力很厉害,如果是他小时候拥有了这个能力,肯定在各种考试里无往不利,说不定还能上个清华北大。
“我没上过大学。”
站在厨房门口,等待着其他人下楼的樊甜甜开口道。
李辑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被人知道心思的感觉有些不好。
“放心,我不会随便听你的心声。”
樊甜甜觉得有些冷场,补了句,气氛变得更尴尬了,她默默的走回后院。
她总是这样,明明想和别人好好说话,却总是让气氛变的尴尬。
不太爱说话的周氏姐弟也下了楼,周渔到了大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黑铁壶加泉水,开始煮水,因为待会老板下楼的话,第一件事就是喝茶。
老板穿着一条墨绿色的吊带长裙,露着多一分便丰腴,少一分则纤细的锁骨,款步而下,裙摆盈盈生莲华。茶馆的人都对这个红颜祸水的老板习以为常,新来的李辑看着墨绿长裙的女人,急忙偏过头,一是害怕其他人看见自己涨红的脸,二是心底有点畏惧老板。
水烧开了,周渔将茶叶放入紫砂石瓢壶中,老板早上爱喝滇红或者祁红,今天泡的是上个月从安徽寄来的祁红。
老板趿着黑色的毛绒拖鞋,走到后院的饭厅。
刚坐下来,甜甜便递来一颗煮好的水煮蛋,老板轻砸蛋壳,剥着已经破裂的蛋壳,水煮蛋露出光滑的蛋白,如老板的肌肤,白皙、细腻。
周渔和周晚,一个端着茶壶,一个捧着茶盏,李辑跟在他们身后,三人一同进了饭厅。
从石瓢壶里到处红艳的茶汤,老板一边品茶,一边小口吃着水煮蛋。
李辑帮着樊甜甜端粥,准备先给老板端一碗,就被甜甜制止了。
“老板早上只喝茶。”
李辑点了点头,将手中两碗粥,摆在了周氏两姐弟身前。
老板坐在长桌顶端,喝着茶,看着后院的桃树,一阵风吹来,桃树落下几片红。
“茶馆有一阵没有六个人一起吃早饭了。”樊甜甜感慨道。
“也不知道陈姐姐现在在哪?”周渔也问了一句。
张道长端着两盘切成段的油条,也坐了下来。“她现在应该在北欧,她上次走之前说要找到世界之树,去喝奥丁喝过的智慧之泉。”
“期待沉尘快点回来,每次她都会带好多礼物。”
“希望陈姐姐平安回来。”
周渔眼里有些担忧,她知道每次陈姐姐回来,总是会伤痕累累。
沉默寡言的周晚也点了点头。
“别担忧啦,沉尘那么强,不信你问道长。”樊甜甜安慰道,她总是那么乐天派,昨晚的悲伤只不过是个小插曲,过去了就过去了。
“嗯。”张之朴应了一声,夹了一段油条,在白粥里泡了泡,紧接便塞进嘴里。
李辑默默的喝着白粥,插不上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多吃点。”坐在李辑身边的樊甜甜急忙夹了段油条,放进李辑碗里,笑了笑。
刚才的所有尴尬仿佛被这一笑,彻底消融了。
喝完最后一盏茶,老板起身走到院子里,倚在竹编的摇椅上,摇椅轻轻摇晃,老板慢慢合上眼睛,一只白猫跳到老板身上,在老板怀里趴着睡觉。
闭着眼睛的老板,朱唇轻启,“吃完以后,我会教你如何掌控自己的能力。”
“好……好的。”李辑急忙咽下口中的油条,回答老板。
李辑快速喝完碗里的白粥,端着碗就走到水池边,准备洗碗。
“放那儿吧,待会周晚会洗的。”张道长开口道。
“没事,我自己吃的碗。”李辑打开了水,将碗筷洗干净摆进柜子里。
张道长没再说什么,接着吃油条。
李辑从小就是个有点执拗的人,喜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爱给别人添麻烦,别人需要帮忙他便乐意去帮,但不会刻意和其他人套近乎。他这样的人朋友很多,好朋友很少,很难有人真正走入他的内心。
他走到院子里,望着倚在摇椅上的老板,小声道。
“老板。”
“你用风砸向我,有多少用多少。”老板仍闭着眼睛,手里抚摸着那只叫招拒的白猫。
“这……”李辑有些迟疑,不敢抬手用风砸向老板。
“快点!”
李辑听到老板有些不悦的语气,右手聚着一道旋风,砸向老板。风离手的过程,李辑发现那道旋风比以往大了不少。
那道风离着老板还有半米的距离,便消散了。
李辑用手又聚集了五道旋风,砸向了老板。
还是和刚才一样,那些旋风离老板半米就消失不见了。
李辑有些焦灼,又有些沮丧,双手聚集了十道旋风,风脱手而出,还是和刚才一样。一种挫败感在他心里盘桓,果然自己就是个路人,能力十分弱鸡。
“小哥哥,别沮丧,加油啊。”甜甜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李辑回头看向饭厅,樊甜甜、张道长、周渔坐在饭厅门口的一条长凳上,将所有碗筷厨具洗干净的周晚,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姐姐旁边,四个人望着李辑,用眼神鼓励着他。
张道长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进了趟厨房,端着一盘切好的冰镇西瓜走了出来。
四个人开始啃着西瓜,看着李辑的表演。
李辑侧身看着那几个吃瓜的家伙,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
内心不免有些生气的李辑,指尖不断聚集风砸向老板,但毫无作用,不断聚风只让他力竭的喘着粗气。
“你知道对于一个超能者,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吗?”老板闭着眼睛,问道。
李辑想了想,略带犹豫地说,“量变引起质变,只要我拥有的风越来越多……”
“不对。”
“身体素质?”
“不对。”
李辑没有再立刻提出新的答案,他开始思索,在地铁站里,那个叫作飞廉的男人是如何操控风的。
“是控制力吗?”
“是想象力。”老板睁开那对双凤眼,一片桃花落在她的手心。
老板轻轻唤了少年的名字。“周晚。”
坐在小板凳上的周晚立刻站了起来,走到院子中央,张开双手,一团不断凝聚的水球悬在空中,水球越来越大,周晚指尖轻动,水球分裂成两团,落入周晚双手,化作两柄水剑,周晚双手一抖,水剑又化作两条水鞭,少年将鞭子抛向空中,变成十道水箭,冲着地面激射而出,地上多了十处深不见底的小洞。
过了一会儿,十道水箭又从地底飞出,悬在周晚身后,水箭化为水流,将周晚包裹在其中。
“用你的风攻击他。”
李辑聚集一道旋风,旋风疾飞而出,击打在周晚身外的水幕上,消失了。
“懂了吗?”
李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超能力除了遗传,极端情绪下也会产生。情绪可以使超能力大幅增强,而想象力可以让超能力成为无限可能。”老板又闭上双眼,“明天早饭后,和今天一样。”
坐在长凳上的三人,看着今天的好戏落幕了,便将西瓜皮丢入垃圾桶里,开始各忙各的。
周渔端着老板的石瓢壶,去大厅烧水,给老板的祁红添水。
张道长将果盘放回厨房,从大褂里掏出昨天那本古籍,开始翻看古籍。
周晚收起身前水幕,拿起院子里的扫把,就开始扫着走道。
从洗手间出来的樊甜甜,冲着李辑笑了笑,“小哥哥,我去给你打名片。”
李辑停止了对超能力的思考,“我和你一块去吧。”
“那行吧。”樊甜甜稍有犹豫的点点头,李辑跟着她身后,脑子里仍然想着关于超能力的事情。
“甜甜,待会顺便去菜市场给我带两斤梅花肉,两斤棒骨,蔬菜你看着买。”张道长一边翻着书,一边说道。
“好的。”樊甜甜点点头,走到大厅的柜台里,取出自己白色的帆布包,检查了里面的钱包,便带着李辑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