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我说你们买东西为什么不走进来啊,都站门口干嘛?”
Fiona作为一个北京土著,带着Clemence,以及Clemenece新徒弟Doris和我到北京最新潮的淘宝圣地—动物园批发市场来扫货。她自称为地头蛇,叮嘱说如果店家以为我们是来进货的,那么价格会比单件零售要便宜很多。于是,一想到能省“很多”钱,我们几个都和打了鸡血似的,统一每人斜跨个小包,由Fiona和Doris一人拖个行李箱,俨然就是几个卖衣服的去进货。一进这动物园批发市场,Fiona和Doris这俩丫头片子忽然就神气了,趾高气昂地就冲在了前面,各种比价啊试穿啊,两人的行李箱也不知怎的就到了我和Clemence手里。而通常进了一家店,看到她俩以进货为由头猛砍价时,我俩都会不由自主地往店外走,生怕店家一言不和要打她们时顺手把我俩也给削了。
所以,当Fiona在纳闷我们为什么不往里走时,我和Clemence互看一眼,在想值不值得为了友谊而去冒这个险。
今天我对我这个“徒儿”有点另眼相看,没想到工作中愣头愣脑的她生活中还挺机敏麻利的,和Clemence相反,如果她们两个能中和中和,达到像我这样的标准,就完美了。
“你俩要是没意见,那这个外套我们也拿一手啦。”Doris是天津人,也是来斯尔敦实习被分到了Clemence麾下,完全是自来熟体质,才不到两周,已经和大家都嘻嘻哈哈地像一家人似的。我们都挺照顾她,倒不全因为她年纪在前厅部是最小的,主要是她在业务方面的木头脑袋和Fiona简直不相上下,不照顾不行。Doris来了之后,Clemence上班时对我的态度就明显好了很多,估计是有这么个实力悬殊的师妹作为对比,总算感受到我的好了。
而这时Doris说的外套拿一手,也是Fiona传授的“进货”时的专业术语。所谓拿“一手”,就是把一款衣服从大到小的码拿齐,一般是四件,我们选的是从加小、小、中、大各一件,对批发的店家美其名曰青春少女装加大码不好卖,实际上是我们私下说好,Doris拿加小,Clemence拿小,我拿中,Fiona拿大,咱们四个一手正好。
“我们都穿一样的衣服,这走出去会不会和那种混帮派的大傻子似的?”对此我是有过质疑的。
“拿一手能便宜豪多呢。”Doris说话时那天津口音如影随形。
“能便宜多少?”Clemence对“豪多”比较感兴趣。
Fiona思索了一下,认真地回答:“相当于7折吧,你买一百,便宜了三十,你买一千,就便宜了三百……”
“得!就这么办,一手一手的买。”我当即就表示同意了。
“是啊,我们那么多衣服呢,干嘛同时穿一样的啊。”Clemence也很赞同。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总之,这个下午,我们收获颇丰,两个行李箱都塞满了,最后那“一手”外套还真没地方放。店家给了我们个大的红色塑料袋装着,绑在行李箱上。可后来因为谁也不想提那个大红塑料袋,所以一出批发市场我们就把外套拿出来,一人一件披身上。四个人在北京因雾霾而显得阴沉沉的北京西直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得前俯后仰的,直到坐在回家的的士车上也笑,艰难地将大箱子从一楼扛到五楼时还在笑。
“你看我们像不像套娃。”在我们那个古旧的大开间公寓里,新买的衣服已经全从箱子里倒出来,堆得满床满沙发都是,我们四个则挤在过道间墙上贴着的镜子前一套套试衣服。Doris看着镜子里我们的统一服饰,不由得感叹。
她一说完,我们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儿,我们按照高矮顺序重新排列了一下,认真照了几张“套娃”照,又是一通疯笑。这一下午的折腾,很难得的竟让我看到Clemence原来也有少女般雀跃的那一面,真是活久见啊。
好不容易把衣服试好再归置好,我们四个围着两张一红一黑七十九一个在宜家买的小方桌所并成的茶几上吃着刚送来的热气腾腾的桂林米粉外卖。
“你们觉不觉得我们今天下午过得特像小时代里那四个女的?”Doris又感叹道。
“我擦,哪儿像了?”面对着眼前这三个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埋头嗦粉的女壮士,我对Doris的脑洞简直惊呆了。
“嗯,嗯,都是一起买好看的衣服,一起吃好吃的东西嘛。”Doris哼哼唧唧地有点不服气,她每次有什么不同意见就“嗯嗯啊啊”地哼唧个不停。
“低配版的,低配版的。”Fiona边吃边打圆场。
“对,是人家开顶配保时捷我们开车还得自己带凳子进去的那种低配对吧?”我没好气地说。Clemence被我逗得噗嗤一笑,米粉差点没从鼻子里出来。我总算找到机会很嫌弃地别了她一眼,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反正我就是觉得今天挺高兴的。”Doris撅着个嘴,鼓着腮帮子边吃粉边强调。
其实我也挺高兴,而且我也能明显看出来Clemence也是真的开心。只是这种快乐是来自于短暂体验另一种生活方式所带来的新鲜感,是与好友一起密谋成功一桩冒险所体验的刺激感,终究不是真实而持久的。此时的我或许能享受这次COSPLAY“进货女”所给我的一些实惠,然而从内心来说,或许我的确和小时代里那些物质女别无二般,我希望能去到那些精致体面的商场,理直气壮地要求试穿和比对。换句话来说,我和Gigi一样,希望拥有物质无忧地生活,而与她不同的是,我不想以她那种方式去获得而已。
所以只能靠自己。
我不想破坏此时的气氛,但在今天一下午的欢腾中,我很清楚的知道了自己要去的方向。
“Fiona,你今天一直微信发个不停,是不是有情况?。”Doris贼兮兮地瞥她。
“没有,我和我妈说晚上不回家吃饭了。”Fiona把头抬起来,慌慌张张地说,看我们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还真把手机举起来让我们看。
我们看Fiona这么当真,决定放她一马。Doris又神秘兮兮地说:“我跟你们讲个八卦,咱们酒店有个客人,叫姜世峰的,你们知道吗?”
当然知道啦,就你这个新来的菜鸟不知道。我怕这时怼她她一生气不说了,就硬生生把这句话吞进肚子里,很配合地点点头,让她接着往下说。
“我听说他住酒店时,三天两头换女朋友,好像最近还在撩我们前台一姑娘。”真是八卦之心人皆有之,而在女人扎堆的地方则更甚之。对啊,他撩的就是坐你面前的Clemence啊你个大傻子。我当然也不敢此时爆这个料,于是只好再催促着她往下讲。
“本来大家还以为他就是个黄金单身汉,搞金融的,有钱呗,所以总换女朋友玩。谁知道昨天,一个女,穿得那叫一个珠光宝气啊,牛逼哄哄地跑前台问姜世峰住哪个房间,我们肯定要问她是谁啦,结果人一本结婚证拍在前台,特有底气地自称是姜太太,把当时我们在前台的女孩都斜眼扫了一遍,好像谁要抢她老公似的,逗死了。”Doris小鼻子小眼,惟妙惟肖地模仿“姜太太”的尊容。
“这男人真恶心。”虽然一直对这姓姜的没好感,可没想到他比我想的还渣,我忽然后悔收他那名片夹了,当时就该把这东西摔他脸上,让他别打着什么“服务客户”的名号纠缠Clemence,还好她聪明,没上这个渣男的钩。
我看了看Clemence的反应,她倒是不动声色,和完全与她无关似的,起身把碗里的粉汤倒掉。
“后来我们给他房间打电话,他马上就到前台来了。他那个老婆奴的样子,要不是我能看到他在咱们酒店的登记记录,哪里会相信他是个渣男。”
“我都不用看他的登记记录,都知道他肯定是个渣男。”Clemence在厨房接话。
“还是师父厉害。”Doris谄媚地说。
还是师父厉害,我是发自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