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羡慕你。”好不容易熬完一个上午,我终于得以在新徒弟Fiona那求知若渴的眼神中得以喘息一阵,找了个借口坚决避开和她一起吃午饭的邀请,和Clemence在员工餐厅的角落好好抱怨一下。
“切。”Clemence冷哼一声,不搭我的话,怕被下套。
“你带的第一个徒弟就是我这么聪明机灵的。”如果不是早认识Fiona,知道她的确是个实诚人,我几乎就要以为她这么屡教不会是故意在整我了。
“切。”Clemence懒得理我。
“我觉得我可能要被Fiona逼死了,她该不会是个傻子吧?到底是谁同意她转到前厅部让我带她的,简直就是陷我于不义。”一整个上午,教她用酒店系统,教的时候她像是每个步骤都会了,一让她自己用,就这也忘了那也不记得,让她对照笔记再想想,也和失了忆似的怎么也想不起来。一双斗牛犬似的懵懂大眼眨巴眨巴地看着我,让我也不好意思开骂。她都已经这么傻了,你还怎么好意思再狠心责备她呢。一想到我还要继续教到她会为止,就觉得前路一片渺茫,内心几乎是奔溃的。
“你可以参考一下我教你时的心态。”Clemence给我出主意。
“什么?”
“死马当活马医啊。”她说完忽然爆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她那么高兴的。
我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师父是个精分的事实,对于她突如其来的莫名笑点早就见怪不怪了,眼看40分钟的午餐休息时间即将结束,我又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杯热咖啡,好好镇定了一下情绪,才能接着直面楼上Fiona一会儿的各种弱智问题。
“你们这酒店到底怎么回事儿?什么五星级啊?”
一推开隔着员工通道和酒店大堂的门,就听见一把细尖的女高音在前台“唱”着呢。在酒店工作的这些时间,我也算小小总结了些经验,越是有点社会地位的人,待人越是宽容谦虚;而越是那些靠吹溜拍马上位的,就越刁钻刻薄,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将他在别处受的气给顺回来。
而此时前台那就戳着这么一位神气活现的“大妈”,一手叉着腰一手对着Fiona指指点点的,Fiona在那憋红了脸低着头一声不吭,另外两个柜台的同事也在忙着办理其他客户的入住,无暇顾及,或者说即便她们有空,谁也不愿去惹面前这位穿得姹紫嫣红的“祖宗”。
“女士,不好意思,这位姑娘刚来的,业务有点不熟悉。请问有什么事情,我来处理。”我走到Fiona身边,从后面拍拍她的背。她一见我来,和见了恩人似的,忽然眼睛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业务不熟就该培训好再上岗,你看让我又说一遍,真麻烦。”大妈一脸不耐烦,看我站那陪着笑脸一脸抱歉想要积极解决问题的样子,才接着说:“你们给我安排的那个房间对着电梯,视野也不好,我不喜欢,你们现在给我换一间。”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
我打开系统看了眼她的预定资料,订的就是最普通的标准间,而且还是公司协议价,我再瞄了眼她的公司,果不其然,就是和我们酒店有协议价格的公司里价格最低可客人又最难缠的那家。Fiona在我旁边轻声说:“标准间已经满房了。”
“满房怎么了?你们酒店不是还可以给客人升级吗?你看看我们公司每个月要来你们酒店住多少次?给我免费升级也是应该的。”这贾女士要么是长了顺风耳,要么是懂读唇术,不然Fiona跟我说话那么小声,真是无法想象怎么她也能听清楚。
我们每天上班都会遇见不知多少次暗示我们免费升级的,但像这么理直气壮颐指气使的还真是少见。我看了看这位“了不起”的贾女士,心中突生一计。她不是要升级房间么,那就给她升级好了。
“贾女士,我明白您的意思了,麻烦您稍等一下,我马上给您安排。”我说完,对方果然露出满意的微笑,并大度地表示可以给我时间解决问题。
我马上打电话给Clemence,让她把自从唐茹跳楼后一直在系统里锁了的1919号房间放出来,我要给这位贾女士升级到这个很有“典故”的行政楼层房间。她没问我为什么,就很配合地帮我把系统做好了,在我们微笑地目送贾女士拿着1919房卡乐呵呵地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地上了电梯后,Clemence不知从哪忽然冒出来。
“你就是让她住鬼屋了?”她冷不丁问,朝贾女士刚走的方向挑了挑眉毛。
“那房间煞气重,我一看这女士气势很足,住1919正好可以对冲一下。她也高兴了,酒店还多了间房可以卖,Win-Win。”我为自己的机智有点得意。
1919在唐茹跳楼后在斯尔敦流出各种传闻,有客房部的说什么明明没人住一次性拖鞋也被打开了,工程部说洗手间水管修了多少次也修不好,保卫部说监控时不时能在那一层看到什么奇怪的影子。所以,虽然这事儿已经过了2个月时间,可1919房间就如同被遗忘了一般,在酒店房间系统里看不到它的状态,直到我刚刚让Clemence把这房间给放出来。
“太损了你也。”Clemence嘴上这么说,可让她在系统里放房的时候她可是毫不犹豫。
“那也是师父教的。”我怼她。
“师父,那个,如果她住进去了真的有什么问题怎么办?”Fiona真是善良,善良得傻愣傻愣地。
“有什么问题?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那么封建迷信?以后再遇见这么蛮不讲理嚷嚷着要免费升级的,通通安排到1919,知道了吗?”真受不了Fiona这种肉包子,这么面。我摆出师父的架子,Clemence在一旁使劲憋住笑。
“对了,刚刚有位姜先生到前台找你。”Fiona和Clemence说。
“说什么事情了吗?”我替Clemence着急起来,这个姜世峰,还来劲了。
“他就说有事情要联系,还问我要她手机号来着。”
“你给了?”她这么傻,说不定还真给了。
“我不知道她手机号啊,就没给。”
我替Clemence松了口气,还好Fiona刚转到前台不久,不知道前厅部办公室贴着所有同事的手机号,否则这姜世峰要有了手机号,还不知道多猖狂呢。我看看Clemence,她也是一副很难办的表情,遇上这种存心撩拨你的客人,不好好处理被他恶意投诉就很麻烦了。不过他姜世峰也算有头有脸的人,应该也不会做那些下三滥的事吧。
说曹操曹操到,电梯门一开,姜世峰一身卡其色风衣从电梯里出来,径直走向前台。
“何小姐,你什么时候下班,我想请你出去喝个咖啡,当做是上次的赔罪。”他笑盈盈地看着Clemence说,好像当我们这些其他人都不存在似的。
“你太客气了,那只是我们的工作的一部分,谈不上什么赔罪。”Clemence很客气地回答。
“我们大堂吧就有咖啡,可以直接挂房账。”我“热情”地建议,赔罪请喝咖啡干嘛非得出去啊,何况那晚他也得罪我了,是不是也应该“见者有份”。
“也对。”姜世峰不愧是老江湖,面不改色心不跳,附和我的同时也没说真的让大堂吧给我们一人送一份咖啡,只是接着问Clemence:“何经理,如果方便的话我还想存个你的电话,我来北京只住斯尔敦,每次急急忙忙订房都要重复填那些信息挺麻烦的,所以我想如果下次来直接麻烦你帮我订,就方便很多。”
这个姜世峰,还不死心,竟然以工作之便为由想让Clemence不好拒绝,实在阴险。我心号里暗暗骂他,看着Clemence不知她该如何应对。
“好的没问题。”没想到她一口答应,很快就报了串手机号。姜世峰乐呵呵拿手机赶紧记了下来准备拨过去,发现没人应答。
“姜先生,我们上班时间都只能拿酒店发的手机,自己的手机是没带着身上的。”她从口袋里掏出酒店给值班经理配的黑色手机。姜世峰这才点点头,心满意足地离开。
“你还真把手机号给他了?!”看姜世峰一转背,我赶紧问。
“他是酒店高端客户嘛,要找我们直接订房也是可以有这个服务的。”她看我正要着急,马上接着说:“所以我就把Henry的手机号给他了。”
哈!我乐了,这小子,可真不赖。